阿萝推动小手,扫开男人的手臂。
她挣扎着、撑起身,放眼榻下,瞧见月色如流、奔入殿侧的窗棂,打落净透的白光,照出一方书案,与案上的杯影。
杯盏是魏玘准备的。在她昏睡之前,她看见魏玘摆杯斟水,动作迷瞪又迟缓。
阿萝下榻,草草蹬上鞋履。
她起先摇晃,俄而立住身形,嗅着清淡、洁净的衣香,走向前方月下。
秋夜散着微热。角落的燎炉寂寂燃烧。
阿萝来到案边,捧起其间瓷盏,小小地啜了一口。
“咕嘟。”安静咽下。
她垂眸,望向杯中的水影,衬有窗外的月,与璀璨的星芒。
星芒之侧,是她光润的指环。
阿萝还记得,魏玘今夜对它格外在意,哪怕酣醉,也曾郑重地抚它,像是寄托着什么期望。
她被他勾起好奇,放了杯,取下白润的木戒。
木戒小巧,无棱无角,称不上做工顶尖,却也中规中矩,瞧得人心里欢喜。
说也奇怪,自打收下它起,她生怕弄丢它,片刻都不敢摘下。而今,她将它托在掌中,只觉沉甸甸的、万般不会遗失。
阿萝凝眸观察,忽见流光隐隐,在眼前一闪而过。
她怔住,记起书中所读,道是巫族后生求亲时,会将祝辞篆上信物、用以表示心愿,但传统遗失、祝辞亡佚,如此习惯也日渐泯灭。
只是,很显然,魏玘学得、延续了这样的习俗。
阿萝提起心神,生出几分局促。
她屏住呼吸,借月仔细端详,读出了指环内侧篆刻的越文。
——无悔。
区区两字,不见其他。
阿萝微微一怔,脑内回忆接踵而至。
从前,远在巫疆月下,他说,她彼时不走,往后就再也无法离开。
而今,浸于花烛灯火,他说,过了今夜,她就不能回头。
阿萝垂下长睫,弯出一泓笑靥。她抿起双唇,眺望窗外的光景,无声笑了顷刻,便淌下泪来。
她拂去泪,重新戴上指环,又回到榻上。
似是觉察她来,那条被她挪开、斜挂旁侧的手臂,将她徐徐一卷,裹入温暖的怀抱。
“子玉。”她轻轻推他。
魏玘动了动,当真听见声音,倦倦地回她:“嗯?”
阿萝吸了吸鼻子:“冷。”
魏玘没有应。他静默半晌,似是醒得几分神,便支起半身、要唤守夜的侍婢。
阿萝按住了他,往他怀里钻,像终于回窝的小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