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国力强盛,常受邻邦贡献,珍禽异兽充斥于宫廷[1],便设鹰、雕、鹊、鹅、犬共五坊,专门豢养百兽,以供时狩与玩乐。
所谓髫年礼,便是在皇嗣年满七岁后的秋日,呈上五坊奇珍,任由皇嗣挑选、陪伴其身侧。
此刻,芙蓉园内、山水池边,髫年礼所需已准备就绪。
魏玘抵达时,斜阳正好。
放眼望去,只见水天一色,受石栏围聚池内。池外不远处,五名五坊使披紫袍、踏朱履,各自拎着竹笼、受锦布罩住,叫人瞧不清内里。
——清贵而俭约,恰是他授意的素朴。
再向前些,便是石桌、石椅,与相谈甚欢的母女二人。
阿萝眉眼含笑,同昭仁并肩而坐,着了白绫褙子、浅绛纱裙,搭有一绫银泥披帛,盘起妇人的堕马髻,比从前温婉、成熟许多。
至于昭仁,容貌与阿萝有七分相似,正抚着双膝,专心致志,倾听母亲言语。
也不知二人在说些什么,只见阿萝俏丽、灵动依然,或是竖起纤指,或是拉近距离,听得昭仁时而惊讶、时而困惑,神情千变万化。
魏玘瞧着,不禁停下脚步。
他爱的人近在咫尺,又真实,单是凝望,也足以扫除他所有疲惫。
倒是昭仁眼睛尖,先自余光里觉察他到来。
不知为何,小女郎并未如寻常那般、笑着扑进他怀里,而是轻咬下唇、怯怯去拽母亲的衣袂。
阿萝便也顺势望去,瞧见魏玘,掩唇扑哧笑开。
魏玘眉峰一挑,不知二人为何如此。他负手走近,却见女儿身子一蹿、飞快藏往母亲身后。
“怎么?”他道,“怕什么?”
昭仁猫着身,露出一双杏眸。她承袭了母亲的灵动,又有孩童天生的纯稚,紧紧盯住面前的父亲,片刻才小声道:“阿耶。”
“您以前……掐过阿娘的脖子吗?”
话音抛落,夫妇二人皆是一讶,显然不料女儿的提问。
魏玘淡拧眉峰,正要否认,却记起阿萝与他初见的一夜,将出的话语立时哽在喉头。
尚不待人进一步反应,昭仁眨了眨眼,又道:“您……”
“还掐过阿莱吗?”
魏玘一默,静寂良久,越发说不出话。
饶是他运筹帷幄、身经百战,面对这千真万确、字字属实的两处提问,几也被逼上绝路。
三人静默间,阿萝眨着眸,一时有些心虚。
魏玘来前,她受女儿追问,与人说起夫妻相识的经过——何曾想,那依她之见可以理解、宽宥的行为,换作女儿来看,便是可怕的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