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娘子微微侧首,便露出了脖颈底部的新鲜抓伤。
崔桃:“你刚说你知道自己姊妹在瓦子杀人了,作为长姐,你这反应是不是过于平淡了?”
“她从小性子就怪,犯病耍起狠劲儿来,我们兄弟姊妹都不敢惹她。”
钱娘子悠长地叹了口气,神色看似平淡,但眼眶却渐渐红了。
“其实家门口出案子后,我就怀疑过是不是她干的。那天二姐来我这刚走不久,案子就发生了。但我不敢想,诸位官人来调查的时候,我也没敢讲她来过的事,到底是自家亲姊妹,我不想把她想那么坏。可听说的她在瓦子杀人之后,我就提心吊胆起来,一直担心,反倒刚才李衙役问出来,我悬着的心反而踏实了。”
李远要钱娘子带着孩子去衙门走一趟,配合调查。
出来的时候,崔桃见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挂着钱娘子在案发那日所穿的衣裳。
“我记得那日我问你口供的时候,你穿的就是这身衣裳。”崔桃指着那衣裳道。
钱娘子愣了下,应承道:“崔娘子好记性。”
“那天新换的?”崔桃再问。
钱娘子眼珠儿动了动,支吾地应承一声。
到了开封府,钱娘子要上堂与钱二娘对峙。崔桃就把陶星辰留了下来,为他诊脉。脉象显示身体情况正常,没什么大碍。
崔桃问陶星辰可觉得那里不舒服,又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失声说不出来了。
陶星辰比划了两下,见崔桃平静地看着他,似乎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便有些着急了,眼泪随之落了下来,手拍着桌子急得要发狂。
李远见状,就想起钱娘子说过这孩子发狂时会抓伤人的情况,忙要护着崔桃。
崔桃抬手示意李远不用,对陶星辰道:“你是说你三天前睡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出不得声音了?”
陶星辰忙点头。
“你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怎生会怕得失声了?”崔桃再问。
陶星辰满脸不解地望着崔桃。
“怎么,你娘没跟你说,你只是做了个噩梦?”
陶星辰微微晃了晃头,又突然点头,且连点了数次头。
“这是?”李远有些疑惑。
“案发那日,我听说这孩子是第一个目击者,便想去安抚他,被钱娘子拦下了,她告诉我孩子怕生,而且已经睡着了。我当时隔窗瞧他,也确实在屋里睡了。钱娘子跟我说,等孩子醒了,她就安慰说他之前所见的都是在做噩梦。我想这招多半能安慰到孩子,便没再多问。”崔桃跟李远解释道。
李远:“不对啊,既然用这招安慰孩子的话,何至于令孩子吓得失声?”
“刚不是说了?睡醒了就没声了。或许孩子在睡觉前就已经受惊过度,失声了。”崔桃只是找所有可能的解释,先行进行假设解释。
“可真吓成那样,还能睡着?若说吓晕过去了,再醒来失声,倒解释得通。”李远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崔桃赞同,也觉得如此。
吓到失声的情况,属极少数。如果受惊到这种程度的话,孩子会非常敏感,都不必具体提到案子,只要跟那一日相关的,构成他联想到那日所见情形,应该都会引发他的惊惶害怕。可刚刚她问陶星辰那日情况的时候,陶星辰是有恐惧,但恐惧反应却没那么剧烈。
再有当她提到做噩梦的时候,孩子起初是不明白的,后来听到崔桃讲‘你娘没跟你说’,他从摇头否认之后,立刻纠正为深点头承认。
这举动看起来,很像是被人提前教唆过。
崔桃总结了这案子诡异的地方:
张素素死亡当日,钱娘子更换过新衣,她的孩子陶星辰突然失声了。钱娘子的妹妹钱二娘,在相扑比试当众杀人,现如今又爽快地认下了杀害张素素的罪名。
她当着王判官的面杀害张素素,溅了王判官满脸血之后,又劫持王判官出城,给王判官清理更衣,将他丢在官道边草沟里。草沟在官道旁非常显眼,怕是有意让路人发现他。而王判官的马车和两名仆从,却不知所踪。
随后,韩综那边传来堂审新情况,王判官又指认钱娘子是杀人凶手,但不确定到底是钱娘子还是钱二娘杀了张素素。
看来王判官确实吓得精神不济,有些分不清长相有几分相似的钱氏姊妹谁是谁了。
再接下来,韩综的审问没有更深一步的进展。崔桃便去找了韩琦,请他先分析看看。
韩琦正埋首在众多公文之中,却能一心二用,听完崔桃的阐述之后,他方放下笔。韩琦起身给崔桃倒了一杯茶,然后在崔桃对面坐了下来。
“这案子如今之所以看起来诡谲怪异,因缺了一样重要的东西。”
韩琦的话,立刻吸引了崔桃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