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说罢,就带着属下上了马,朝东去。但身影消失没多久,就传来打斗的声音,接着就有惨叫声。再之后不久,便有身上挂着土和草叶的衙役飞奔过来回禀,他们已将人成功拦截,一共四人全都死了。有俩人被杀,潘氏和另一个是服毒自尽。
“他们早备好了毒药。”
“敢跟开封府做交易,惹怒朝廷,必然早做好了让一批人赴死的准备。”张昌叹道。
韩琦面无表情地走到车边,手落在了崔桃的脸颊上,然后轻轻地理好了她鬓角的发丝,用绢布将她盖好。
王钊见到这一幕,却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心情,又恨又怒又无可奈何。他甚至觉得韩推官根本不配碰她,可是这种情景,上面的人施压下来,如果换做是他的话,他也没有更好的处置办法。
王钊偏过头去,用袖子擦拭自己脸上难止住的泪水。随后便有一辆舒适的马车驶来,韩琦抱着崔桃的尸体进了马车内。
陆续有赶过来的衙役通报,他们已经将整个路上报信号的贼匪都处置干净了,活捉了三名,但这三名好像知情不多,问不出什么来。
李远随后赶过来,没有看到崔桃的尸体,问王钊细节,王钊也不说,但从王钊表情多少能猜到当时的情况不怎么好。
“他们什么目的?”李远急了。
“崔娘子带头剿灭了天机阁汴京分舵,又将地臧阁彻底倾覆。天机阁阁主很可能认定了这一切都是崔娘子所害,故他们要用同样的方法逼死崔娘子,又因不信,逼韩推官对她的尸体插了一刀。”
王钊说到后来嗓子哑了,用袖子擦一下脸上残留的泪水。
“我欠崔娘子的这条命,这辈子都还不上了。”
李远不敢相信地看着王钊:“人真的死了?不是——”做戏?
王钊摇了摇头。
李远身子打晃儿,此时他的感受跟王钊之前的一样。他本来半信半疑,还存有一丝希望,现在方知原来真是自己想多了。事发紧急,再聪明的人也回天乏术。
“崔娘子之前说的不错,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她当初该死的时候,绝地求生,好容易活了下来,甚至拜托了一切困境,越发风光了。可谁想到,在她最不该死的时候,却必须去死。”王钊哽噎了一声,泛红的眼圈又蓄满了泪水。
李远难过地点头,终究无可奈何,跟着王钊骑马,一同回了开封府。
王钊下马就匆匆去找韩琦,他要请辞,这开封府他呆不下去了。李远见状,也要跟王钊一起。随后李才等衙役纷纷响应,一同在列队,全部都要跟韩琦请辞。
半晌之后,张昌从房间内出来,看着众人:“韩推官不在这,你们若请辞也轮不着找他了,他也要请辞了。”
众人一听,惊讶之余,也没有别的办法,便都散了。
王四娘和萍儿备了棺材,大哭着从开封府运棺离开,没多久,就在梅花巷的宅子里挂上了丧幡。崔茂携小马氏等人在次日赶来,要将崔桃的尸身运回安平,为其举办丧事。
满汴京城的人都知道,崔茂在这一日愤怒地上门找了韩琦,然后在其家中呆了没多久,就怒气冲冲离开。皇帝倒是下旨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崔家,赞其育女有功,这次辽国使团的危机能够得以解除,全要仰仗崔桃做出牺牲。
崔茂领旨的时候心里却不是滋味,曾经他是混账地想过不让崔桃活,可如今女儿真的去了,他心里跟刀绞一般难受。只恨自己醒悟得太晚,只恨自己还没能好生补偿女儿,她便就那么去了。
小马氏本建议崔茂还是在汴京择一处风水好的地方,安葬崔桃。按照规矩,便是将尸身运回去了,未嫁女也葬不了祖坟,那又何必让这孩子在路上折腾一遭。
“她是为国捐躯,是我崔家的英雄,如何葬不得?谁要敢说不能葬,我便跟谁拼命!”崔茂厉害道。
小马氏点点头,这么多年她终于发现自己的丈夫像一回男人。
小马氏对崔茂哭着道:“咱们今日就启程回去,我不想让桃子在这里多呆一刻。这里是吃人的地方,何苦久留。”
“好。”崔茂立刻吩咐儿子崔沅张罗马车,他们这就将棺材运回安平。
王钊和李远等开封府众衙役都列队相送,也有不少京内百姓见到这一幕,都很懵,询问怎么回事。
所有开封府的衙役都被警告不准说出当日经过,此事列为机密事件,任何情况都不能透露。所以当百姓们问起的时候,他们最多只能摇头无力地苦笑。
百姓们中有晓得崔娘子家挂起丧幡的,又见崔家人运着棺材,就猜测到崔娘子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害了,不禁伤心起来,念着崔娘子的种种好,落泪跟着一同相送。
待崔家的队伍离开汴京之后,汴京的百姓们少不得又是一番猜测议论,但随着夜幕的降临,不管是什么议论都渐渐平息,终归于安宁。
三日后,有关于崔桃的议论便没那么多了,城中有更多新鲜的事惹人去注意。偶尔提及崔娘子的事,大家最多唏嘘感慨一句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