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最可怕的绝不是眼下的刑罚。
宋霖骑马随行,却不敢看,直到到了陈府,她帮忙搬动陈宴,看见陈宴的惨状,顿时屏住呼吸,心脏绞痛起来。
阿枝见宋霖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便知道宋霖并不似陈宴说得那般,只是一时兴起,而是绝对有几分真心的。
只是……唉,这种事,本就强求不得。
众人将她搬回房间门,费茗也到了,她已经知晓陈宴所受之刑,于是也带了对症的伤药过来,帮陈宴包扎好后,擦了擦额上的汗,道:“这药每日都要更换一次,可我明日休沐结束,就要去宫里当值了,熬好药约个医工每日来换,倒也没什么,只是最好谁能每日来看看她的状况。”
王霁摇头:“我抽不出空。”
阿枝也叹气,宋霖便举起手:“我来吧,从前在战场上,也常有这种伤,我会处理的。”
费茗眼睛一亮:“这敢情好,还不用去外面请医工来换药,很合适。”
阿枝知道陈宴躲着宋霖,但眼下特殊时刻,哪能讲究,便也没说什么,反而对着宋霖感激道:“真是麻烦北梁侯了。”
宋霖道:“不麻烦,不麻烦。”
但众人也没走,围着陈宴坐成一圈,皆是愁眉苦脸。
费茗叹了口气:“就看什么时候醒了,醒了,一切好说……”
外头已是夜色沉沉,虽是立秋,暑气却微消,秋蝉叫得聒噪,仿佛是不想浪费了这最后的时光。
直到半夜,却突然下起雨来。
淅淅沥沥从瓦片流淌到屋檐,滴滴答答落在窗边的柿子树叶上,傅平安坐在案前,看着手上的折子,却觉得这折子上的文字变作了蚊蝇,在她眼前飞来飞去,叫她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她烦躁地将折子一盖,站起来又走到床前。
静月正剪灯芯,看见傅平安过来,忙躲到一边,琴荷上前来,低声道:“太晚了,陛下去休息吧。”
傅平安不说话,她坐在床边,握住洛琼花的手。
手是柔软而温热的,叫她稍稍放下心来。
但这颗心无论如何无法完全放下,因为她不知道醒过来的洛琼花会对她说些什么。
她不自觉渐渐捏紧手掌,手中被捏着的手指却突然动了一下,傅平安松了手,惊喜道:“醒了?”
睫毛微颤,洛琼花果真缓缓睁开了眼睛。
傅平安忙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道:“渴么,要喝水么?饿么?”
洛琼花望着傅平安,却哑着嗓子开口:“……清茶呢?他没事吧?”
傅平安闻言一怔,还是先招手叫静月倒了温水过来,一边将洛琼花扶起,一边道:“放心,活得好好的。”
洛琼花松了口气:“臣妾会晕过去和他无关,只是因为久病初愈,高估了自己而已。”
一句“任丹竹说你是气急攻心”,在嘴边徘徊了半天,终于还是咽了下去。
傅平安“嗯”了一声,从静月手上端过茶杯,说:“喝水。”
洛琼花喝了两口水,又说:“他在宫中烧纸钱这事,确实不妥,这点是要罚的,但从前确实没有明文规定,他应该是没想到有可能会走水之类的,臣妾是觉得,此事情有可原,宫人难以出宫,可人都会有思念和哀伤,会想要给先祖和亲友送上祝福,人之常情,岂能割舍呢……”
话说的太多,洛琼花咳嗽了两声。
傅平安也终于打断她:“你刚醒,不要再说这些了。”
洛琼花摇头:“这正是臣妾该做的事,当然,臣妾知道此事不能有臣妾一人决定,所以要快点和陛下商量一下。”yhugu
傅平安紧咬牙关,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故意的?”
洛琼花愕然看着她:“什么?”
傅平安哑然。
四目相对,洛琼花眼眸如水,神情疲倦温和。
傅平安压住心中起伏的不快与不安,道:“除了这些,没有别的想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