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当心!”
火势刚灭,又有箭雨乱飞,船尾处兵戈相击声愈烈,漆黑江面上,星星点点的灯火又围了过来,李芳蕤大喝道:“他们人太多了,我们分开守着两侧!”
此言落定,船身忽而一震,避在船舷边的几人面色大变,秦缨道:“感觉到了吗,船吃水更深了——”
白鸳紧挨着秦缨,此刻回头一看,惊道:“舱房也起火了!”
水匪意欲在船头放火,在船板不高的船尾登船,见船头火被灭,便又四处射起了火箭,此时着火之地,正是在一楼中舱,眼见火势迎风而起,又有数道勾索飞挂船舷,沈珞喊道:“又有人登船了,县主小心——”
秦缨揽着白鸳后退,刚靠到前舱,几道惊呼从中舱方向传来,却是万夫人和万芸被浓烟逼出舱门,秦缨忙喝道:“芸儿,来这里——”
秦缨话落,秀眉却猛地皱起,只见数只大手扒上船舷,却是水匪从这一侧翻了上来,骤然出现之人吓得万夫人和万芸惊声大叫,秦缨忙举起彤华扣动机关,几道惨叫随着落水声响起,却仍有两人动作迅捷跃上了廊道!
万夫人护着万芸急奔,身后人拿刀追砍,秦缨忙着装填短箭之时,李芳蕤执剑迎了上去,只见她出剑迅疾,灵巧锋锐,水匪们皆存杀意,她亦不留情,招便使一人重伤,可很快,东侧船舷上又出现数只人手,沈珞与冯聃亦加入战局。
秦缨接到万夫人和万芸,渐渐往船头甲板退去,万芸边哭边喊道:“姐姐,底仓内进水了,我们的船要沉了……”
她所言令众人心紧,万夫人也惊惶道:“这些水匪尽是通晓水性者,是他们潜入船底凿破底仓的。”
李芳蕤剑锋凌厉,但因少于实战,到底力有不逮,她步步后退,唯沈珞与冯聃支撑,眼看着水匪越来越多,火光中忽闪出几人,正是谢星阑带着谢坚几人杀了过来。
他眉眼冷厉,剑若雷霆,三尺雪刃挑、刺、撩、劈,招招杀意浓烈,叫嚣的水匪腹背受敌,接连倒地,见此番大势将去,最后二人翻船而逃,犹如丧家之犬。
谢星阑墨色的袍摆在夜风中翻飞,英挺的身量似一把韬光日久的剑锋,他挽了个剑花收势,朝身后吩咐,“你们去补救船舱,外面交给我们!”
跟着他的,是万宇和两个负伤的船工,万宇闻言遥遥看了一眼妻女,立刻进了浓烟密布的舱房,谢星阑则径直朝秦缨奔来,待到了跟前,眼底杀意一扫而空,关切道:“如何?可有受伤?”
秦缨护在万芸身前,已看了他许久,此刻摇了摇头,举起彤华道:“它可算排上用场。”
谢星阑瞳底微明,似是欣然,但下一刻又拧眉,“是附近山寨中的水匪,早年被清剿过,如今又死灰复燃了,他们多为亡命之徒,不可大意。”
他
手中剑尖尚在滴血,此言落时,下意识将剑锋往身后背了背。
秦缨只往他和谢坚身上看,见二人衣衫血迹甚多,眉尖紧蹙起来,谢星阑看个明白,“单论身手他们皆是不敌,只是他们人多势众,船上又逼仄,我们不好施展,反给他们可乘之机,他们贪船上财帛,不会真放火沉船,只消抵住攻势消磨他们人手,便可制胜。”
秦缨紧握着彤华,正点头,谢坚又喊道:“公子,又来了!”
谢星阑侧眸看去,只一眼,便见东、西船舷皆挂上了飞锁,他眉眼微沉,撂下一句“你们后退”,便执剑转过了身去。
中仓火势半灭,唯独烟气顺着北风飘来,谢星阑身形高挺,宽肩长臂,尽将血气与烟尘替挡了住,秦缨望着他背脊,与身后几人退步。
水匪自两翼翻上,见船尾翊卫与船工众多,而船头护卫少不说,还有妇孺之辈,于是带头的一声令下,先朝着船头攻来——
地势逼仄,人多反落了下乘,但来者穷凶极恶,面对防守几人,个个悍狠扑杀,直取要害,见谢星阑身份贵重,又是功夫最好之人,水匪们一时刀剑齐来,只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
刀光剑影,血雾飘飞,在声声惨呼中,白鸳冷汗满额,万夫人和万芸也怕得腿肚儿打颤,秦缨和李芳蕤支撑在前,眼见围攻者越来越多,脚下船身又不稳起来。
万夫人哽咽道:“不好,只怕底仓破损太多——”
船身摇晃震荡,船舷之外,是怒涛汹涌的江流,秦缨握紧彤华,目光紧紧落在谢星阑身上,只见水匪们刀光密不透风,杀机频现,但谢星阑剑法绝伦,并未被逼退,他一人守在最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没多时,围攻他的十来个水匪皆挂重彩!
有人吆喝撤退,有人恋战不甘,谢坚与沈珞逼上去,又重伤三人,此时船尾翊卫们也得胜杀回,前后夹击之下,逼得水匪进退两难。
眼见危机将解,船身却猛地一震,紧接着,整个船体都往东倾斜,水匪见状大喝撤走,纷纷跳江而去,唯船上众人慌了神!
“县主——”
船身倾斜,本就高翘的船头甲板湿滑站不住人,白鸳惊呼一声滑倒在地,秦缨踉跄之间,却见万夫人母女直往甲板边缘滑去,她二人躲在最后,又被吓得浑身瘫软,此刻无着力之地,只惊叫着滚向二尺高的围板——
船身已斜,围板难以护人,秦缨面色大变,一把拉住万夫人衣摆,可裂声骤响,衣衫不堪力道被撕下一块,秦缨未拉住人,反让自己也被拖着往前扑,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拖住秦缨腰身,极力将她捞到了船舷边。
秦缨惊魂未定转身,正撞入谢星阑寒峻眉眼中。
几乎是同时,万夫人与万芸的惊呼随着一道落水声响起,秦缨回头,便见一个浪涌二人便没了踪影,“芸儿——”
秦缨正心急如焚,一道墨色身影却紧随其后跃入江中,她一愣,这才觉腰上空了,是谢星阑跳了下去。
谢坚瞧见这一幕,大骇上前,“公子!”
他目眦欲裂,一个猛子扎入江中,秦缨撑着船舷,死死望向漆黑一片的浩荡江水,那怒吼的波涛,仿佛连她也一并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