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坚肃容道:“公子觉得段宓所言不假,适才亲自带人去查访段柘名下产业,想将人找出来,眼下多半还在外头——”
秦缨看了一眼外头黑漆漆的天色,蹙眉道:“时辰太晚了,夜里寒冻,不必急这一夜的。”顿了顿又问:“冯萧那边呢?”
谢坚摇头,“还没回衙门复命,应是没查到。”
这也在秦缨意料之中,待抄好方子后,她又道:“京城这么大,的确不可能短短三四个时辰便有消息,但此毒令人成瘾,不易掩藏,只要找对地方,很快便能查个明白,马上三更天了,你快回府去,也让你家公子好生歇下,明日再查。”
公事说完了,见秦缨对谢星阑颇为关切,谢坚抓了抓脑袋笑起来,“小人说话,公子不一定会听,这些日子公子连轴转,一直在查内奸的消息,每日能歇两个时辰便是好的,不过进展实在缓慢——”
秦缨蹙眉:“他怎如此不顾惜自己,他是大罗神仙不成?”
谢坚看着秦缨,欲言又止道:“公子……公子一是想办好差事,二来,也是想着,您牵挂此事,若早日查出奸细是谁,您一定会十分高兴,这才愈发拼命。”
秦缨闻言一愣,谢坚怕她不信,继续道:“在外跑着还不够,卷宗证供全部拿回将军府,为了神识清明不犯困,饮浓茶点醒神香烛,都是常有的事,时常通宵达旦,还有……”
见屋内只秦缨与白鸳主仆二人,谢坚又低声道:“还有您挂心的义川公主殿下的旧事,他也没有忘记。”
秦缨眼瞳动了动,“他——”
谢坚赔笑道:“您可千万当做不知,公子不许小人们多说,只是小人看我家公子就是个锯嘴的葫芦,他不说您也不知,小人也不愿看您与公子闹得不快,这才多嘴了……那小人这就走了,时辰晚了,您早些歇下。”
秦缨目光复杂道:“白鸳,送送。”
白鸳应声,将谢坚送出了前院,等再回来时,便见秦缨还站在堂中出神,她小跑过去,“县主,谢坚走啦,您想什么呢?”
秦缨回过神来,又回清梧院去,“想那毒物到底因何而来。”
白鸳也不觉意外,又自顾自道:“虽说您与芳蕤姑娘和陆姑娘交好,但除了侯爷和府里人,奴婢还未见过旁人似谢大人这般待县主好,真是难得,今日像您说的,谢大人可是有闯宫之嫌,但他去得快,显然并未犹豫。”
报信之人是三皇子李琰,按照一来一去的脚程推算,秦缨也知道谢星阑来得多快,而推开门之后,谢星阑眼底尚有未来得及散去的慌乱,她还从未见过他那般神情。
秦缨拢了拢身上斗篷,加快步伐进了清梧院院门,“明日一早去找柔嘉,让她看看这方子!”
白鸳一愕,“啊?奴婢与您说谢大人呢。”
秦缨兀自往净房走去,“知道了知道了。”
……
翌日清晨起个大早,巳时刚过,秦缨便乘着马车出了府门,她一路直奔百草街,到陆氏医馆之时,天穹才刚刚大亮,天边一抹朝霞明灿,倒似个晴日。
“县主来了——”
刚下马车,便见红玉站在医馆门口,秦缨弯了弯唇,“你家小姐可在?”
红玉重重点头,“正在院子里安排今日如何施药。”
秦缨径直入门往后院去,待走到中庭,便见四个年轻学徒搬了大包的药材出来,陆柔嘉一眼看见她,也忙迎过来,“县主怎么这么早过来,今日要一同出城施药?”
秦缨摇头:“我有个方子你帮忙看看。”
陆柔嘉听得好奇,待秦缨掏出方子,二人边看边进了正房,很快陆柔嘉道:“这方子可安神除烦、清热解毒、扶正祛邪、补益脾胃,目的是为了调和阴阳,理通心窍,看功效,似是治疯症心疾的——”
秦缨略作沉吟,又问:“这几日你们医馆,可曾开出相似的方子?又或者,是否见过与癔症失心疯十分相似,却还对某种药物上瘾的病人?”
陆柔嘉有些惊讶,“倒没听说过,县主为何有此问?”
秦缨肃容道:“我昨日遇见了郑氏二公子,他突发怪病,他母亲说他患了癔症,可我看像是中了一种令人成瘾之毒,偏生他们有意瞒着,根本不道明事情。”
陆柔嘉似懂非懂,“成瘾之毒?”
秦缨应是,面色亦沉重起来,眼下时辰尚早,昨夜都无消息,今日这样早,去衙门多半也难有所获,她肃然道:“更要紧的是,我怀疑京中已不止他一人接触此毒,此毒危害甚大,务必快速查明源头才好,他十日前请过大夫,是以癔症之名,这方子也刚好对上,我猜不止他一个会用这般由头请大夫——”
陆柔嘉虽未十分明白,却也听出事情不简单,立刻道:“我先派人出去在这街上问一圈,看看有无人用这由头请医问药。”
这百草街多医馆药商,陆柔嘉令熟脸人去问,自是便宜,秦缨忙应下,陆柔嘉便叫了个机灵的伙计进来,一番吩咐,伙计转身而去。
陆柔嘉又问:“到底是何种毒物?可会致死?”
秦缨迟疑道:“我也不知如今叫什么,会致死,此物犹如砒、霜,倘若沾上星末服下,不至于立刻身死,但也会损伤人之脏腑,而连着几日服用,则会上瘾,你想想,若是日日用上那星末砒、霜,此人该是何下场?”
陆柔嘉紧声道:“早晚一死!”
顿了顿,她又道:“但除非想自杀,没有人明知道是毒还要继续服用,你说的成瘾,难道明知损伤身体,也仍要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