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沉定,眼底皆是不解,若非离得近,秦缨几乎就要以为是她弄错了,她牵了牵唇道:“此处无人,三殿下不必掩饰,前日只有你看到我去了停云阁,找谢大人报信的,除了你别无他人——”
李琰唇角微抿,又一眼扫到了白鸳手中的锦盒,秦缨便解释道:“我们从长信宫出来。”
李琰抬眸看向长信宫方向,“永宁今日在做什么?”
秦缨有些讶异他会问李韵,便道:“她早间堆了雪人,我去后,她喝完了药去歇下了。”
“喝药,又在喝药……”
李琰眼底浮起怜悯,“她也是可怜。”
秦缨本就挂心李韵之病,闻言便问:“三殿下可知永宁公主到底患了何种弱疾?按理宫里的御医是最好的,怎会这么多年都不见好?”
李琰敛下眸子,叫人辨不出情绪。
他不为贞元帝看重,母妃亦不得宠,宫内人都觉他庸碌无为,无人不忽视着他,但此刻秦缨站在他跟前,却有种截然不同之感,李琰顶着皇子身份,却极善于隐藏自己,这正是他聪明审慎之处。
秦缨决定直言,“大概三个多月前,殿下曾在太医院库房外监视过我,殿下可能告诉我,这是为何?”
李琰眉心几皱,又定定看向她,被问起“不轨之行”,他竟无半分慌乱羞惭,就好似早就料到秦缨会问,他道:“我听说了你的事,心生好奇,我本是不信,一个小姑娘能将宫外几桩案子尽数破解——”
秦缨挑眉,“那后来呢?”
李琰苦笑一瞬,“自是信了。”
这个“信”字一出,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奇怪起来,直盯着秦缨眼瞳道:“你这样聪明,定还有许多谜案等着你破解——”
秦缨不解,“殿下何意?”
李琰抬头,扫过目之所及的重重宫阙,“而这天下间,没有哪里,比这宫闱间隐秘更多了……”
秦缨心弦微紧,正要细问,李琰却换上副默然之色,拿过四喜怀中书册,道:“今日没有天工锁可解,县主早些出宫吧。”
“殿下——”
秦缨跟上一步,李琰却头也不回地快步而去,没多时,便消失在了宫道尽头。
白鸳拧着眉尖,“三殿下怎么神神叨叨的?”
秦缨只觉李琰话中有话,却又辨不出玄机,她拢了拢斗篷,转身道:“不管他这些云里雾里之言,我们先出宫去。”
……
翌日过节,一大早秦缨随秦璋去祠堂祭祖,祭拜完了祖先与义川公主,又与阖府上下一道喝腊八粥,见今日是个晴天,午时过半,秦缨往戒毒院而去。
临出门时,秦璋正吩咐人给长清侯府送礼。
戒毒院设立六日,如今已如常运转,陆守仁也不再日日守在院中,汪槐年轻,也对此毒颇为有兴致,便主动担起了坐镇之责,因此秦缨到院内时,只看到汪槐在吩咐随从统总染毒者犯瘾次数。
见秦缨来了,他忙上前行礼,又兴致勃勃道:“县主来的正好,在下这几日研读《永泰内经》,果然让在下发现了几处极好的用药之法。”
秦缨眼瞳生亮,“愿闻其详。”
汪槐先请秦缨入厢房,又拿出两张方子给她,“县主请看,这是在下昨夜和陆太医商议过的新方,在陆太医原有补正丸的基础上,我们又加了药材,成了两张新方。”
他站至秦缨身边,道:“您看,我们加了川芍、钩藤、羌活,与延胡索、附子成一方,可补气安神、镇静熄风。第二方中,又加了洋金花、黄蔑、虫草、黄连几味药,可解痉镇痛、利尿排毒,还可补益脾胃。”
他语速变快,精神也振奋非常,“其实最近三日,在下都循着医方,在不断试验这些药,如今院内有十五人,我给五人用了第一方,他们夜里安睡的时间更长,犯瘾时,忍耐的时辰也更久;又给另外五人用了第二方,他们犯瘾时的痛感减轻,本还需要的毒膏用量亦减少了大半,只要继续用药,毒瘾必定得以控制——”
秦缨也听得心潮澎湃,“未想到短短几日,汪太医与陆太医便寻到了真正起效的方子!”
汪槐谦虚道:“在下不敢居功,在下是受医经启发。”
秦缨不由好奇:“这本医经是何人所著?既然如此得用,为何一开始并未想到?”
汪槐纳闷道:“在下刚入太医院,也不知这医经从何而来,但只看纸质,也颇有些年头了,其实太医院内医经杂文不少,同僚们也时常翻看,看来看去,大家的用方大同小异,却难在精准,这本医经是前朝的,颇有年头,被忘记也不足为奇。”
秦缨点头,“幸被汪太医发觉,你看的这些药,本是医治何种病症?”
汪槐道:“疯症,医经上说,这些药材可令病者减除痉挛,调和阴阳,打通心窍,后来我遍翻医经药典,又添了几味药,才成了新方。”
说至此,他专注道:“应还不够尽美,我还会与陆太医再调。”
秦缨欣慰极了,正待夸赞,院外却响起白鸳的说话声——
白鸳道:“世子?您是有公务吗?”
秦缨皱眉,待走到门口,陡然愣住,此时已是夕阳西斜,崔慕之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