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死心,想要继续爬起来,却被从后面跟过来的属下一把抱住。属下颤声道:“大人,大人您保重啊!凉州已经完了!属下护送您离开,我们去江县,去投奔陈大人。”
娄献当然无数次幻想着,自己可以去投靠陈庚年。
这是老师亲自选择的主公,也是他娄献发自内心认可的明君。
可——他除了是老师的弟子,是主公的属下之外,他还是凉州的知府啊!
他走了,凉州怎么办,凉州的百姓怎么办?
娄献一想到凉州即将会面临被屠城的下场,就觉得肝胆欲裂。
这时候,趴在地上的娄献眼前,出现一双脚。
他红着眼睛抬起头,瞧见了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壮硕男人。
王铎。
哪怕对方做了伪装,娄献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没等娄献愤怒质问。
就听对方低声说道:“王爷说了,只要你肯认罪,打开凉州城门投诚鞑靼族,对方便不会屠城。”
娄献闻言愣住。
随后他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蛮子和祁王肯定事先做好了约定。祁王干了这等龌龊事,担心将来遗臭万年,于是便要挟他娄献来背这个黑锅!
“打开凉州城门投诚?乞求对方不屠城?王铎啊王铎,你守在镇山关十五年,蛮子何等凶残,你心里会不清楚?这话从你这位镇北大将军嘴里说出来,何其荒谬!”
娄献抹掉眼泪站起来,看向王铎的目光里充斥着血色:“这么多年来,我被你,被祁王,被皇帝压在凉州,活的战战兢兢,不就是因为我一直在示弱,一直在乞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可到头来,你们谁放过我了?你和祁王做的腌臜无耻之事,你们自己来背,我娄献不背!至于开城门投诚,更是痴人说梦!我娄献不同意,西北凉州的百姓们,更不会同意!”
王铎闻言沉默片刻,凉声道:“凉州只有五千守城军,必败。小吉图说了,投诚开门不杀人,否则便屠城。”
娄献一声冷笑,嘲讽道:“那便让他来屠!王铎,镇守边关十五年,你的目光一直看向蛮子,是不是忘记了,你身后这座凉州城里,生活着怎样一群铁骨铮铮的百姓!西北的百姓,宁肯站着死,也不肯跪着活!”
这个向来不被王铎放在眼里的文官知府,此刻信念强的可怕,有种近乎愚蠢又莫名让人害怕的肝胆勇气。
就在刚才,娄献得知凉州被放弃的时候,跌跌撞撞冲出来,不惜流泪恳求士兵们留下。
但在得知祁王要他开城门投诚,他立刻抹干净眼泪,重拾信念——
他娄献,誓要和百姓一起死守凉州城!
王铎沉默的看着双目通红的娄献,不知道为何竟然不敢再多看,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风里传来他漠然的声音:“愚蠢,明日凉州破城,百姓被屠戮,最后你娄献仍旧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娄献没有接这话,转身回到县衙,开始调兵。
多说无益,他得保留更多的精力,用于接下来的备战。
王铎带领着八万大军穿城而过,整个凉州的百姓都被惊动。这个夜晚,无数人都面色惶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娄献的属下们,以及凉州守备军,都紧急被调遣至县衙。
让人侧目的是,王铎以为凉州只有五千守备军,就连祁王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最后被娄献调遣来的守城军,竟然足足有三万!
娄献,竟然在王铎、祁王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在凉州养了两万五千的兵力!
而这些军饷,全部来源于近些年凉州和江县合作办厂、以及从江县学习来的技术,带动凉州经济发展后征收的税银!
“大人,我们该怎么应对?”
“镇山关已经确定没有人看守,蛮子可能马上就要来了。”
“要通知百姓们吗?”
属下们面色惊慌。
娄献深吸一口气,一条条指令开始有条不紊下达:“趁着蛮子还没来,修书一封送去江县,告知他们镇山关被破开的消息。其次,把库房里江县赠与的热武器,全部搬运去城门,所有士兵,连夜通知城内百姓,告诉大家——事关凉州生死存亡,号召年轻男子出战。其余普通百姓,搜集人畜粪便送来城门处,打铁工匠负责熬制铁汁,对了,还有豆油!只要蛮子敢来,必定让他们狠狠喝上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