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只是个侍卫长,离这个他心底渴求的位置不可谓不遥远。
朝露怔了一怔后,莞尔一笑。
因为你就是大将军呀,她心道,不仅乌兹,就连整个西域,都会匍匐在你脚下。
她眨了眨眼,嘴上却道:
“因为我梦见,你有朝一日会成为大将军。”
邹云怔忪,一直目送着她远去,此夜心绪却再难平静。
又是一个有朝一日。
可他,竟也会入她的梦吗?
***
乌兹王宴已是数年未开。洛须靡新王即位,为显威仪,将此宴布置得穷奢极侈。
数百支金莲灯台,烛火映着金漆壁画,满堂辉煌,亮如白昼。酒盏碗箸,皆是白玉为身,镶金为饰。毛毡坐席,是新猎得的狐裘作底,细密金丝编织其中。
席间丝竹管弦,歌舞升平,从未间断。
窈窕的舞姬穿梭宴上,劝酒行乐,将远道而来的各国使臣哄得眉眼带笑,乐不思蜀。
可众人即便喝得神思摇荡,却始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开宴以来,无数道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王座之下的席首。
那里,佛子洛襄被众僧簇拥在中间,滴酒不沾,闭目静坐多时。
有喝得醉醺醺的使臣前来敬酒:
“佛子,美酒佳肴,何不共饮一杯?”
“酒色,乃佛门大戒。”他回礼拒道。
闻言,座上数名西域番僧看准时机起身,为首有一人身着缁深长袍,络腮胡须,对着佛子道:
“听闻佛子七岁学佛,十岁能日诵千偈,惊世辩才闻名西域。我等今日前来,就是便要与你辩一辩。”
“若是你输了,你便要饮下这杯中之酒。”
满场哗然,众使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佛门弟子饮酒,就是破戒。这群番僧不怀好意,挑战佛子是为了让他破戒。
一片喧哗声中,洛襄从座上缓缓起身,同样双手合十,微微一躬身,身如玉树,风仪万千,气度端严,令人无法逼视。
他知此战避无可避,淡声回道:
“愿闻其详。”
见佛子不惧声色,从容应战,一群番僧齐齐来到堂前,其中一人指着场上一群艳色舞女,道:
“乌兹乐舞源于祭祀,就是献给神的礼仪,佛子为何不睁眼一看?”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道。
下一个番僧目露精光,双手合十,道:
“让我说,佛子此言差矣。佛国有妙音鸟迦陵频伽,如是美音,若天若人;亦有歌舞之神紧那罗为天宫伎乐,幻化为散花飞天和伎乐飞天,劝人发菩提心。如此,怎可视作空?如你所言,岂不是佛国亦是空相?我等所修佛法,亦是空相?”
洛襄神色平静,对曰:
“此非佛国,何来仙乐?此非净土,何来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