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今澜提前回国那天,时纯正好在寝室熬夜写稿。
自从上次帮杨璃做了微电影后期,她时不时就会推荐兼职过来,大概也听说她手头不宽裕,没几天又内推她做了烊京网新闻中心投稿专栏的兼职。
每个月至少保证四篇稿件,编辑部选中过审后可以按照评级发放稿酬和奖金。
钱不多,胜在时纯喜欢。
她运气也不错,截止目前篇篇绿灯,还出过两期爆款,新学期的生活费算是有了着落。
这天傍晚,正好烊京四海州地界有家室内游乐场出了事,听说是几位公子哥玩着玩着发了狠,直接把一个女孩从娱乐设施上推了下去,人还在抢救,但两条腿恐怕保不住了。
时纯看到照片,那女孩才十九岁,是个刚出道的小模特。
她特地打车去现场看了一眼,回来的路上就开始搜集信息写一篇专题报道,结果邮件过去没多久,就被编辑部打了回来。
时纯原以为这新闻怕是要被压,没想到对面却给建议说:缺乏议论,没有批判。
她心头一亮,立刻继续修改,写了不下七八版才终于定稿。
等发完邮件,时纯再回过头,就发现网上流传最广的那段现场视频已经销声匿迹,只有几家没什么存在感的自媒体在发声,整个客户端只剩下流量全无的词条挂在她的搜索界面。
时纯心里沉重,合上电脑,正准备摸黑去洗个澡,就看到一通电话飙了过来。
陌生号码,和之前哪次都不相同。
时纯习以为常接起,压低了声音走到寝室门外。
夜色浓重,草丛里聒噪不断。
她听着电话对面的翻阅文件的声响,趴在楼道边缘往下看,四通八达的路面空无一人,路面的两侧的灯光都显得疲惫黯淡。
也是奇怪,自从上次在健身房两个人把话挑明,又通过几次电话后,他们之间好像莫名就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裴今澜不再逼她心甘情愿,她也懒得再装乖巧惹怜。
撇开较劲和试探。
两个人相处,更像是被契约绑定的磨合期的恋人。
只不过这份契约,源自彼此的各怀鬼胎,单薄维系,又比任何纸质文件都来得牢固。
裴今澜。
时纯默念这个名字,忍不住自嘲,怪不得人人不爱你,又舍不下你。
这一个月以来,金卓岸工作时的有意点拨,叶家债务的迅速清偿,让她很直观地感受到了他短暂提供的资源与便利。
时纯一笔一划地记录账本,把借来的和要偿还,连并利息厘正肃清。
偶尔笔尖停顿,看着越来越深的纠缠,她也会忍不住想,是不是所有有意攀附他的人,都能得到这些财富之外的优待。
她和那些人,本质并无分别。
时纯托腮,百无聊赖地抬头,烊京城永远没有星空。
就像海面上看不到灯塔,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路通往何方。
“下楼。”裴今澜突然直截了当地说,半点容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到学校东门。”
时纯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
正好是周五。
她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下,“裴先生,真守时。”
“讨债,自然要一秒钟都不差。”裴今澜难得有空和她闲聊,还不忘提醒着她那笔娑岚的背锅债务。他语气依旧一股漠然,但时纯却嗅到了某种可以称之为气闷的情绪。
时纯稍微有些意外,她故意同他打岔,“你那边也快下午了,不打算歇会?”
“胆子倒是越来越大。”裴今澜不怎么客气,冷言冷语地刺她,“你这是在怪我,搅扰你的美梦。”
时纯呵笑,原来你也知道国内时间。
还有,哪来的美梦。
过去这一个多月,司机宽叔每周五都会来学校接她到娑岚别墅,去了之后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独自住两天三夜,周一大早再送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