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重益应是。
太上皇这才开口道:“我已安排好一切,你们到临安后,若遇上棘手之事,可去寻公孙家商议。庄仪太主人是老了,但在皇族中的声望不可小觑,另一个是郑公主,她如今封爵沛王,朝贺后将和惠恩离京就藩,她人怕事,却知恩图报,真珠曾施恩于她,她自会涌泉相报。”
真珠讶异,脱口道:“四姊的封地是沛地?”
那是不是说明,而今她已怀孕,不日将生下她的第一个儿子天星。
太上皇深看了真珠一眼,抚着胡须道:“真珠,去庭阈看看,县府的朱砂桂开得正是时候。”
真珠有些不情愿,金石却上前来扶她的手臂,“少君来吧。”
县府内植满丹桂和桑树,云云可蔽日月。
真珠走下石级,脚下的珠履碾碎了青石板上的缤纷落英,回头望一眼紧闭的门,只好继续朝前走。君父要她记住所说的每句话,却又在这时候支开她,古怪。
“金石,李婕妤生了吗?”
金石一步不离地跟在后面,听她问起,迟疑了片刻,“中秋前生的。”
真珠好奇,“男孩还是女孩?”
“是位小皇子。”
真珠啧啧道:“那不是很好嘛,李婕妤诞下父皇唯一的男嗣,可说是大功臣了。父皇给弟弟赐名了吗?”
金石沉默,和她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道,道旁长满了野生的灌木和秋花。
真珠仰脖,看见一颗桂树上攀挂的几人,其中有个女孩踩空了,好在她身手敏捷,抓住了树干才避免摔下来。
“你们在做什么呢?”
几个女孩见来了生人,慌忙住手,在真珠探究的目光中爬下树。
树底下的草丛放着一只圆桶形状的用苇篾编成的篓,真珠看了眼,篓里装的是桂花。
女孩子们齐整整地排成一排,低埋着头,怯生生地觑着真珠。
最后下来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头上一双丫髻,长着漂亮的鹅子脸,圆溜溜的眼睛,身上套一件宽大的纻布衣裳,领口塞着花朵饱满的桂枝。
她弯头打量真珠一阵,不怕生地站到真珠面前,“这个时节的桂花熟透了,我们要采摘下来送给庖人。”
真珠环着手臂,“送给庖人,莫非是要吃?”
小女孩得意地扬着脖子,“那是自然,我家庖人会做桂花饼、桂花糕、桂花蜜、桂花粥、菊桂茶、桂花糖藕、桂花鸭、桂花酸梅汤……可多可多了,就没有我家庖人不会做的。阿姊要不要尝尝?”
真珠两眼放光,“府上的庖厨在哪?”
金石无奈地摇着头,看样子少君的馋病又犯了。
小女孩雀跃地跳起来,瞪着晶亮的眸子,“跟我来,我带你去。”
暮色四合,县府的庖人食室里不时传出女孩畅快的笑声。
临窗的食几后面,一大一小并肩而坐,埋头苦吃。
“好吃吧。”
“我可不可以带走一些?给我的父亲,还有夫君。”
“还有很多,你尽管拿去。”小女孩眉眼弯弯,笑起来很是喜庆。
小女孩把桂花做的白色糕点推放在真珠面前,还不忘往自己嘴里塞一块,然后打开食盒,把格子一层层取出来,“桂花糯米糕、桂花饼、桂花枸杞蜜……”
“没有桂花乌梅羹了,你在这里等着,我让庖人做来。”
小女孩想起少了一样,噔噔地地跑出食室,过了一刻,抱着大陶罐进来了。
县府的小丫头实在热情,真珠吃撑了,瘫在榻上动弹不得,阿玉心疼地给她揉着肚子,“主君可得节制些,要真把肚皮撑破了怎么办?难道缝上不成。”
“又来吓唬人了,迄今为止,我也没见谁把肚子撑破。”真珠四肢无力地舒展着,任由阿玉揉圆搓扁。
不适感有所缓解,真珠回味桂花饼残留的滋味,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阿玉放下寝衣,扯过被衾盖上。
窗外响起军卫巡视路过的声音,天已经彻底擦黑,卫士换了一岗,遮盖过屋檐的木樨树在风中招摇,簌簌飞下的桂花伴着秋雨落在冰冷的盔甲上。
兰重益从上皇屋里出来,孟纠给他系上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