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泽倒抽了一口气。
伏辛继续道:“主君性格虽古怪,却是难得的重情重义。正是如此,临江老臣不离不弃,始终不曾想过放弃。主君对你的疏离陌生,不过是因为你还不足以让她放下戒心。”
“我不知道这些……”庞泽有些落寞地摇摇头。
伏辛没再继续往下说。
两人并肩站到廊前的阑干处,望着如墨的夜幕,各想各的心事。见一众随臣簇拥着主君从屋内出来,向中门走去,两人才紧跟上前。
真珠坐在马上,遥遥注视诸位。
一名随臣道:“主君保重。”
真珠按住缰绳,“那就劳烦诸卿早晚馨香祷祝。”
随臣拱袖纳头。
真珠并未直接出城,她先到宫门处拿到接任的状令,然后带上宫使一路驰向城外。
提前开启的城门前有皇帝遣派的官员在那等候,真珠看见也不下马,只等他自己上来说话。
遣官上前道:“陛下担心大王辛劳,特派一人督查协助。”
专派一人监视,果然有心,“劳陛下挂心。他现在何处?”真珠左右探寻,不见有人来拜见。
“在四更前就已经出发了,走完官道就到长郡,届时她会和大王见面。”
真珠心中冷嗤,好大架子的督查官。
她也懒得多言,策马上路。十几匹骏马随她拐上官道,跑了数里路,再回头望,已经完全看不见临安的城门,只有一条流向城中的河。
眼里见了雾气,真珠举起袖子拭了把脸,两腮被略粗的衣料磨得绯红。伏辛上来询问,她只说风沙迷了眼睛。
不过晨间的雾气真是大,真珠还是走一路歇一路,宫使着急,催她加紧赶路勿要误了时辰。
忽又听伏辛道:“前面有人。”
真珠一惊,只见朦胧雾气中,有人勒马遥遥而来,身后模模糊糊现出一个青年的身影。真珠不敢置信地僵在原地。
阿玉根本没有……
“下马!”
真珠抖了一下,兰重益吼起人来和她君父如出一辙,让人心里直发毛。
见她根本没有自觉性,兰重益飞身下马,冷着脸朝她大步走来。
他一定是看了她留的书信。真珠牙齿发寒,紧到胸口发疼。她从来没见过公子这幅模样,仿佛要将她拆骨入腹。
她反应过来,扬起鞭子,催马要走,兰重益眼疾手快地揪住马环,怒不可遏道:“你不就是要去长郡。”
他眼底赤红得吓人。
真珠眼泪滚出来,“我、我……”
知道躲不过,她慢吞吞地爬马下来,慌神到怎么也够不到马镫。兰重益正在气头上,也不管她,等她自己下了马,便扯了她死拖硬拽地拽到一旁,抖开一张绢帛。
“主君能否亲口告知臣,这什么鬼东西?”
真珠心虚地瞄了眼,咕哝道:“上面不都写着呢么。”字字如狗刨,亏得公子认出来。
“昨夜我问你是不是有话说,你只想着如何将我如何推开。我好像不止一次对你说过,不要独自承受。主君年纪不小了,为何做事还这般任性妄为……”
看她一直掉眼泪,兰重益心软了几分,“跟我回去,此事我会向陛下解释清楚。请命去长郡也该是我,而不是主君。”说罢大力抓过她手腕。
“兰重益,我不回去。”她去掰腕上的手指,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我不能去,四姊会死的。”
“元真珠!我也会死的。”
真珠停止挣扎,一时忘了受过伤的手腕还攥在兰重益手中。
兰重益只觉得气血都涌上了头,愤怒占据全部思想,容不得他迟疑,“你做到如此地步怎不令我寒心,我哪点不合你意,你竟向陛下请求与我和离。”
阿玉将书信交予他,上面每一句话都是绝情绝意,让他恨不能快点追上她,将她掐死。
如今她站在面前,他没能忍心将她掐死,至多把自己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