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平真珠胸前的流苏,将琉璃项圈正好,无意望见她身后不远的兰重益,心中发酸,“幸好你生在了元家,才能遇见兰重益这样全心全意为你的人,他能扭转乾坤,也能和你琴瑟静好。”
真珠侧目,揽袖躬身,“不知何时再和阿姊见面,盼重逢的那天我们姊妹还能把酒言欢。”
她敛衣退下,走向兰重益。
目送几人消失在东门方向,庭阈顿时空空,和煦的春日竟让元玮感到钻骨入髓的寒意。
…
收到陆呈雪的书信,真珠颠簸了数日,在众人的陪伴下抵达了郡县。
陆呈雪在郡斋候了许久,“李中书想见你一面。”
真珠听他讲,李晦病入膏肓,恐怕不久于人世。
李晦前世为救元玮病死途中,谁料这一世还是免不了过劳而死的命运。
“什么时候开始的?”真珠问。
“一月前已经出现咳嗽症状,但疾医说无大碍,我们也未多心,不想变成这样。”陆呈雪感到内疚。
真珠闭目未语,隐在发云里的脸惨灰得吓人。她当初向君父要他,是想救他命的,结果还是徒劳么。
屋内医士诊完病,将庞泽请到一旁,神色凝重道:“针药已无用,还请郎君不要忌讳生死,尽早安排后事。”
医士提上医箱告辞,庞泽让童仆送他出去。
短短几日,榻上的人已经形销骨立,原本的样貌几乎难辨,庞泽不禁也红了眼圈。
“主君到了?”李晦问他,声音细如蚊蝇。
“快了。”庞泽偏头看窗外,前院还很安静。
李晦感到有些困倦,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似梦非梦,在犹紫宫绛桃花绽放的季节,他复用回京,尚在病中的太上皇于长极殿召见。
太上皇问他:“朕用李卿,可复太宗辉煌。”
他答“不可”,太上皇笑而颔首,让他参事静思堂。
后来他信步在紫台□□,偶遇一位华服盛颜的少女,少女察觉他的窥视后拂衣而去。
他满腹疑思和不解,少女却又冲他高声道:“临江很好,府君会喜欢的。”
像极了梦里的故事,但那声音却真实得如在耳畔。李晦挣扎着打开眼睛,朦胧视线里映出熟悉的面孔。
“孤在这里。”屋内并无外人,是真珠坐在榻前。
李晦气息微弱道:“……臣有谏言。”
真珠半伏在榻侧,长途奔波下的眼睛红的吓人,“那些药不能救李卿的命嚒?不行我们再换别的疾医。孤没放弃,李卿怎可轻易舍孤而去,君父和王师皆夸你有才,孤来日还得仰仗于你。”
李晦虚睁着眼皮,“主君何出此言……臣不曾言弃。”
他看着真珠,心中万言不知从何说起,“主君并非为君的料,但重情义,便是这样,受您恩惠之人也会舍命相报。臣虽死,还有万千如臣之人来作主君的肱骨。”
他道:“乱世出贤臣猛将,主君尽可延揽人才,培养心腹,早日亲政。贵嫔此人……乃主君心腹大患,不能除时,务必忍耐,能除时,定不要留情。”
一气说完,已耗尽他浑身的气力,李晦喘着气,浑然着说了句:“上皇,臣已尽力……”
后面还说了什么,真珠一句也未听清,凑到他嘴边,依稀听他道,“保重。”
几分无奈,几分绝望。
呼吸的声音越来越弱,到后面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真珠捧了那块血绢,浑身都在剧烈抖颤,脸上早已涕泪横流,“紫台索臣,不想害你丧命在此,孤追悔莫及。”
身负重任的中书李晦北上私访诸国,连日颠簸奔波,病重不治,驾鹤西归,时年仅二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