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臂箍得她发疼,真珠却更紧地回抱他,生怕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梦醒她还是一个人。
“兰重益,我以为你……”太多委屈,说不出口。
她的委屈,兰重益何尝不明白,揩去她面颊上泪水,松开手臂,从袖中掏出锦囊,里面装着她被夺去的那块玉鹿。
“玉鹿没有丢!”真珠眼睛红红的,小心地摩挲着,百感交集。
兰重益替她戴上,二人再次相拥,绝口不提各自遭遇,只关心对方安危。
真珠问兰重益怎么找到这来的,兰重益说,是她的舅父杨敬。
玉鹿确定了大致方向,多方寻找仍无结果,后到了此地,在茶寮偶然喝到果浆。
他也不是仅凭果浆便能断定她的下落,但总是抱着一丝希望,一路打听便到了这里,没想到真的是她。
“杨家舅父?”
“他说很多年没见面,你肯定认不得了。”
真珠含泪敛首,“他当年声称要出家做道士呢。母亲被囚寒室的时候,杨家和我们断绝往来,他是唯一给母亲钱帛资助的舅父,每年还通过宫人捎带糖食给我,后来我去临江,和他失去联系,但我一直都记得。”
在宫中那几年听闻过她儿时的境遇,但从没听她亲口提及。
兰重益捏了捏她手心,笑道:“要见他吗?我带你去驿馆见他,他也来了,正带着人四处寻你。”
真珠答允,埋在兰重益胸口,静听心跳,心安不已,手抚过他中刀的地方,问伤势怎样了。
兰重益说无事,低头在她耳畔笑语。
真珠小心碰了碰他的伤患处,踮脚在他面上贴了一下。
院子里沈寅月摆好了饭食,隔着门呼唤,请他们出去用饭。
两人走到门前,真珠突然牵住他衣袖,在袖袋里一阵翻找,总算掏出银袋来。
在手中掂了掂,不敢置信,“兰公子,你出门就带这点钱吗?你好歹也是贵公子呀。”
兰重益只得摘下腰上的双鸟韘形佩,苦笑道:“这袋银钱还是在舅父那借的,来日要还的。况且我没有一官半职,不食朝廷俸禄,两袖清风。”
他张开双臂又抖落了两下,示意自己真的很穷。
真珠将他推出门去,背过身去装玉韘。
出来时候,见兰重益在树下的木墩坐着,慢条斯理地咬一块蒸饼,吃相颇为雅致。
发现她在看自己,兰重益勾唇一笑,凤眼生花。
即便落拓也还是很好看。真珠捂住灼烫的脸颊,清了清嗓子,唤了声月娘。
沈寅月随她进到屋里,真珠将先前沈寅月给的银钱全都装在一个钱袋里,“我夫妻团聚,这些银钱也用不上了,都留着给月娘。月娘独自带虎儿不易,何况他将来还要上学,月娘嫁人也需一份体面的嫁妆。此番我等遭难,身边带的钱不多,却是我夫妇一番心意。”
真珠说的诚恳,沈寅月含笑接过银袋,“六娘心意难得,寅月就不客气地收下啦,当是阿姨给小侄儿的束脩。”
几十天相处,转眼要分开,她不禁感概,“初次相见,看六娘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却难掩贵人气势,如今又见到六娘夫婿,仪表不凡,谈吐有致,便知二位非寻常之人,倒是我沈寅月遇上贵人了。”
“月娘谬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夫妻不过是虎口逃难之人罢了。”真珠笑道,“实不相瞒,我乃家中庶出女,父无子嗣,家业交由长姊承继,嫡母疑我有窥测之心,暗中使人追杀,我和夫君无意中失散,历经波折逃至此地,若不是月娘好心收留,我与腹中骨肉早已曝尸荒野。”
“天底下竟有如此蛇蝎心肠的嫡母,还好老天保佑。”沈寅月拍拍心口,为她的生庆幸。
兰重益已用过了饭,村前候着的人陆续来请。
沈寅月依依不舍地作别,带着虎儿把他们送到村口。
马儿驮着他们消失在山径,看热闹的村民也都散尽,沈寅月才挥袖抹泪,拉着虎儿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