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旼在旁边打扇,真珠浅抿一口,咂舌感概:“酒是好酒,可惜朕昨夜饮了些,佳酿怕是无福享用。”
窦明辨把酒坛抱开,吹着胡须,“尝尝鲜就好啦,又不是给陛下喝着玩的。陈年酿得费多少功夫,老夫都舍不得哩。”
人越老活得越像孩童,窦明辨的年纪大概也到了这种境界。
真珠心里却清楚,他哪里是舍不得酒,他是怕喝了酒引发病症。
师生俩絮叨一阵后,真珠借故支开火旼,摇着扇子道:“以王师之见,贵嫔不愿出战是何缘故?她宁愿派出两位老将,也不想自己出征揽功壮势。各地送上来的消息均被她压下,不欲让我知晓北塞、东海、西北等地的现况。朕就如井底之蛙,对外头的情形毫不知情,这次去乐府,在采集的诗集中朕才得知,贵嫔隐瞒了诸多事实。”
窦明辨抚着胡须,“朝局还不稳定,她怕大权旁落,断不会轻易离京的。”
“老将军年岁已大……”想到前方浴血的老将,真珠实在不忿。
“两位老臣出征,陛下的处境或许出现转机。贵嫔看似在妥协,但陛下不得不防后招。”
窦明辨有些担心他这个学生,“皇帝有软肋,足以致命。”
不止一人说过要防庞嫣的后招,王师还提及了她的软肋。
她的软肋是君父和兰重益,她总不能杀了他们。
真珠嘀咕着,“皇帝也是寻常人,寻常人不都有软肋。”
窦明辨笑起来,“皇帝明年就十八了,上皇十八已经打下北方三州。”
真珠面露得色,“皇族中论战功,父皇当属首位。”
窦明辨抚须,“是啊。”
但愿他有生之年都不会用到诫剑,毕竟刀剑无眼,能诛人心。
真珠回到宫中,昨夜乐府细作之事早已传开了。
庞嫣的命令在真珠离开乐府不久就已经下达,大批新晋笔吏被秘密处死,连同誊抄的那些诗词曲赋也尽数投入大火中烧毁。
伏辛向兰重益禀告了此事。
兰重益执笔的手顿了顿,“依你之见,谁更想搅乱临安这池水?”
伏辛想了想,“徐国舅虽死,党羽根基还没有完全拔除,时不时冒出一两股也有可能。”
兰重益摇首,搁笔走到廊下,“阳阿公主和旧臣忙着躲避朝廷追捕,没有时机安插细作。我看是外邦的耳目,中朝和北国战乱,没有殃及东部诸国,两年前吴国内讧,前太子遁入我境,至今没有发现踪迹,我朝正逢政权更迭,稳坐帝位的吴王趁机安插一二细作也不无可能。”
兰重益负手立在阑干前,衣袖掠过草木,染了芬芳。
八月桂花,满庭飘香,盈盈馨香浮在鼻息间,有些闷热干燥。
伏辛跟出来,走廊尽头有人过来,为首之人是
贵嫔的亲信太子太傅刘正清。
刘正清趋步上来,“殿下,定远将军岑恪拜见。”
一个年轻人露了出来,服武弁大冠,着襦袴,腰间佩剑,笨重的武官朝服在他身上穿出了儒雅温和的气质。
“臣岑恪拜见殿下。”
他举止温雅,眸光比日月之光。五官称不上十分俊美,却也是让人见之难忘的相貌。
这是个诗意和勇武并存的年轻武官。难怪真珠称赞他为美人,美人在形,也在气质。
兰重益不禁多看了两眼,面带笑容,“的卢红缨,南塘将军。百闻不如一见。”
……
真珠才进紫台,阿玉就神色焦惶地上前来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