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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别人,就算再害怕、再难受、再愧疚,我都还能忍住。
可唯独对陆小郎君,我没办法。再对你说谎,我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能不能不要问原因?
以后,我一定会全部告诉你。”
——“好。”
即使抱着一满捧香气四溢的花,他们如今脏兮兮的样子,也实在难以走过大街、回到各自的住所。
看天色尚早,陆云门领着阿柿找了户附近的农家,向农妇租了两个汤桶,又借买了两套干净衣裳,打算沐浴整洁后再上路。
因为拿到的钱十足,农妇将一切都准备得很妥帖,除了她拿给阿柿那件的衣裳——
她拿给阿柿的,是她自己平日里穿的宽衫。
农妇膀大腰圆,身量颇为高大,而阿柿虽然长了张圆润润的脸,但骨头架子并不大,那件宽衫到了她的身上,如布袋似的垮着,袖子连着挽了好几道,却还是不能把整只手利落地露出来,后来穿上的裤子更是裤腿长得拖了地,完全就是个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子。
反观陆云门。一件农妇丈夫劳作时穿的麻布缺骻衫,都硬是叫他穿出了“犀带金鱼束紫袍”的矜贵风采。
这样的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怎么看都很奇怪。
但阿柿很快就没工夫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回去的路上,她光是跟这身衣裳“缠斗”,就仿佛耗费了许多的精力,走路踢踢踏踏、累赘得要命不说,还要一会儿撸撸袖子,一会儿提提裤腿。
但即便这样,路刚走到一半的时候,她还是踩到了自己垂地的裤边,直直朝着街边支摊的甜瓜堆里摔去!
千钧一发,她又被陆云门拎住了。
芝兰玉树的小郎君终于叹了口气。
他看着她:“我不该把白鹞送回去,应该让它随时在这里看着你。”
犯了错的阿柿垂下脑袋,手指在过长的衣袖中搅呀搅。
就在这时,被她碰到的摊子上,一枚被堆在最尖儿上的甜瓜晃了晃,在两人面前咕咚落地,摔裂了好大的一个口。
“怎么办,这可是上好的抱腰绿!”
看瓜摊的小娘子年纪比阿柿还要小,一见摔了瓜,顿时慌神没了主意。不等惊呆的阿柿做出反应,她就先露出了一脸的哭相:“我阿耶知道了,肯定要打我!”
阿柿看看瓜摊的小娘子,又看看想要拿出钱袋的陆云门,咬了咬牙,出手阻止了他。
然后,她庄重地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钱袋,丁零当啷地向外倒,直到钱袋空空才停手,足足倒出了五枚铜钱!
接着,她愁眉苦脸、一脸纠结地挑拣了好一会儿,才把掂量着最轻的那枚铜钱递给了看瓜小娘子,随后捡起地上的甜瓜指了指,示意她把瓜买下了。
“这是我自己的钱!”
她向陆云门强调。
“在之前的县城里,贾明不找我的时候,我都会去县里的大户帮佣洗衣,所以也攒了好多钱,就是偶尔会贪嘴,拿去买吃的了……”
说到这,阿柿自觉失言般地抿住嘴,马上又换话道:“我很会浆洗衣物,大家都说我洗出来的衣物特别干净,将来,我说不定可以成为一个很厉害的漂妇!”
说完,她用水囊中剩下的泉水冲洗干净了甜瓜,随后把瓜脆生生掰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