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刚刚的求饶把市民逗得哄堂大笑。
上辈子林志善、林志盏口径一致对外说他俩是传统民间门戏曲传承人,每天都在老地方拉一段二胡,打一段快板,咿咿呀呀唱永新乡流传下来的戏曲,这辈子从去年腊月到今年九月份两人蹲家里拉二胡、打快板唱尽心里的不如意。
他不愚笨,也不算聪明,就是一个普通人,听久了,也学到了三成嘴皮子功夫。
林北放不开,从来不肯在人前或者人后把话用唱的形式说出来,他总是顾忌自己名声不好,如果自己说学逗唱逗乐大家,他真的成了最低贱的人,不仅好好被人嘲笑,连聪聪在学校也抬不起头。
林志善、林志盏自封民间门老艺术家,许初彦孑然一身,他们不在乎大家在背后如何议论他们,可是他在乎。
市民们笑得停不下来。
林北不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搞笑,但是他们就是停不下来。
他们的笑声很纯粹,放声大笑,缓解了他因聪聪生病而急躁的心,他坚信孩子会很快好的。
林北模仿林志盏说唱时候的表情,说:“时间门还早,我跟你们聊聊我一次购物经历,你们想听吗?”
大家一般不说“购物”,一是街坊阴阳怪气说:囨啷个囨,装啥能耐,咋滴,看不上咱淮市,你这么有能耐,去北京啊;二是大家不习惯说这个词,而且说这个词莫名觉得羞耻。
林北理所当然说出来,市民头一回觉得这个词格外悦耳、高贵,新奇喊:“想听。”
“我十岁那年,第一次踏进一个店里,那是啥店我就不说了,售货员就像我这样打量我一眼,”林北学售货员漫不经心扫视他,他朝前走两步,售货员惊慌大叫拿棍子驱赶他,“我家四个孩子,家里有一个传统,小的捡大的衣服穿,我是老小,衣服轮到我这里,衣服已经破的不像话了,售货员看我这身打扮,硬说我身上有跳蚤,拿棍子像赶小狗一样把我赶出了店,酱油瓶不小心摔碎了,我攥着打酱油的钱蹲在墙根下哭,哭得老伤心了。我爹在他表侄子家喝酒,喝了大概两斤酒,醉醺醺出门找我,在店门口找到了我,见我没打到酱油,还把瓶子摔碎了,气的拧着我的耳朵把我拎起来,对我一通乱打。
我爹酒醒了,我打着哭嗝问我爹为啥他不卖东西给我,我爹说人家不缺你那三瓜两枣,我又问我爹如果我将来在那家店对面开了一家店,凡是有人到我店里买东西,我都笑脸相迎,那家店会不会因此没了客人,我爹说我傻的不轻。
十三年后我开了店,我敞开门笑脸相迎做生意,在我经济范围内回馈你们。为啥呢,因为这么多店你们不选择,选择了我们的店,在我们店消费,我们作为卖家必须怀着感恩的心服务你们。”
林北抑扬顿挫说唱一通,明明他说的那么可怜,市民们却捧腹大笑。
他们虽笑,心里却在回味林北说的话。
猛然意识到在这几十年里,尤其最近十来年他们买东西,总是能碰到服务态度不好的售货员,他们一副你爱买不买的态度,语气刻薄,态度傲慢,如果你真的不买,有些售货员当场破口大骂,甚至他的同事还会帮着他骂人。
他们气的心肝疼买下东西,然后回家跟自己赌气。
他们真是傻透了,咋就没有想起来钱攥在他们手里,他们爱咋花就咋话,干嘛被售货员骂了还买他的东西。
此刻他们看着林北,眼神里带着亲近。
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但是林北为了实现小时候的梦想,走上了当个体户这条路,他卖中秋礼盒卖的非常成功,然而他没有骄傲,始终坚持初心,凭这点,他们一定留着钱买林北的春节礼盒,买多买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支持这个不忘初心的青年,支持让他们感受到花钱买到了享受的青年。
这边林北跟市民唠嗑,另一边,正在努力通知市民礼品店下午三点在郦山北路送包的黄益民原路返回,他身后的汉子继续吆喝,汉子嗓子都喊冒烟了,不过黄老板答应晚上带他到饭店吃顿好了,他也是拼了,闭上眼睛嚎。
两人快要进入郦山北路,时间门是下午两点十八分。
这会儿已经有市民到郦山北路占据好的位子迎接选手归来。
也有人安排家人帮忙占位子,他们寻找礼品店的横幅,跑到这里先占好位子,确保自己能领到包。
这会儿已经排了六米长的队了,队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长,尽管是一排,也足够惊人。
黄益民骑车从旁边经过,眼睛一直朝队伍瞥,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两人到了横幅前,汉子瞅见桌上放了一个茶壶,还有一个茶缸,眼里全是狂热,黄益民还没停稳自行车,他不顾一切跳下自行车冲了过去,放下大喇叭,忙得拎起茶壶倒茶,抱着茶缸咕咚咕咚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