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康双腿搭在桌子上,仰头躺在椅背上,报纸盖住脸,听到敲门声,他揭下报纸,把报纸丢桌上,用手揉了揉眼皮开门,林北露出一口白牙笑,赵康眼皮猛地跳三下,转身走向木质长椅,躺长椅上,腿搭在扶手上。
赵康胡子拉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精神萎靡,一点儿也不注重形象,林北坐他对面,问:“你咋了?”
“前几天那场大雨,把工人俱乐部的地基下塌了,一建给出结论,我们厂提供的钢筋不合格。”领导已经松动了,他再加把劲就能说服领导建一厂,结果出了这种事,一厂没戏了不说,他们厂还要承担那边的一切损失。赵康浑身没劲,走路都不想走,说话有气没力。
林北这几天一直忙办(证),搞贷款,要钱,倒是没有留意周围的人议论什么,所以他并不知道工人俱乐部出事了。
猛一听到这个消息,林北恍了一下神,问:“他们自己给的结论,还是找专家实地勘探,专家给的结论?”
“找了专家。”赵康扯外套盖住脸,眼睛却是睁着的,他这样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
“本市专家?”林北问。
赵康不想理人。
“你要不要到省里请专家?我在外地听说过一件事,职工楼塌了,本市的专家给出一种结论,省里的专家给出另一种结论,最后证实省里的专家是正确的。”林北话音刚落,赵康轰隆一下坐起来,愣了一下神,穿上外套,匆忙拿了手提包离开。
林北紧跟着离开办公室。
林北确定红星轧钢厂不是今年倒闭的,至于有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他不清楚。
他找赵康的秘书拿50个模具,跟秘书说赵康回来,他再给赵康钱。
他把模具绑后车座上,骑车回市里,特意绕道到供销社找孙定喜。
林北抱着模具进店,把模具放柜台上:“孙哥,我攒了好几天,准备再攒攒,到时候一次性把自行车推走。”
看到林北的身影,孙定喜拿鸡毛掸子扫货架,听到林北说屁话,孙定喜倒拿鸡毛掸子敲柜台:“每天推一辆车,我这儿不许攒。”
孙定喜火发的莫名其妙,林北抱着模具边躲鸡毛掸子,边想自己哪里惹到他了,他左思右想,只想到一件和孙定喜不咋沾边的事。他不确定问:“你听说陆江河在深圳找自行车厂,和自行车厂长期合作的事了?”
淮市铁路系统全知道陆江河的事,他外甥在铁路系统工作,他想不知道都难。孙定喜把鸡毛掸子挂墙上,脸由阴转晴,把林北手中的模具放柜台上,拉着林北到柜台里面,按着林北的肩膀,让林北坐自己的位子。
“你从我这弄几十辆自行车,陆江河的杂货店就在礼品店边上,他到深圳谈厂子绝对跟你有关系。”孙定喜笃定说。
林北笑而不语。
“他要开自行车专卖店,你看我开什么专卖店合适?”孙定喜紧张搓手。
看到孙定喜,林北就想到孙定喜跟他说省里到下面选运动员的事,他张口就说:“体育用品专卖店呗。”
“啊——”孙定喜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不是说省里到处选运动员,再加上明年在洛杉矶开第23届奥运会,下年体育用品绝对好卖。”林北又说,“也不是让你一直卖体育用品,你把钱赚到手,可以用这钱干其他事。”
孙定喜激动拍大腿:“我咋没想到呢!”
“孙哥,我刚刚提的事可行吗?”林北趁机问。
“可行。”孙定喜大手一挥说。
“我从你这里拿九个钟。”林北站起来从货架上挑钟,把他挑中的钟放柜台上。
孙定喜脸皮抖了抖,他没说啥,翻出一个蛇皮袋装钟,给钟打了九折,还主动抹去零头。
林北付了钱,带着东西离开。
路过五号巷家门口,林北喊:“来一个人拿钟。”
余好好飞快地冲出来打开院门,林北把钟递给她,骑车离开,绕道去了店里,黄益民在店里,林北拿了一个钟给黄益民,他骑车回厂里。
五间车间、办公室、门卫室各挂了一个钟。
今晚黄益民没回厂里,他也不会留在店里,林北猜他去他姑家了。
林北留在了厂里。
第一天,林北把模具锁柜子里,锁上办公室门正要离开,田朱福拿了一个快递给林北:“金台县的快递,寄到乡镇府了,我看是邮政的特快专递,赶紧把快递拿给你。”
林北开锁,推开门,请田朱福进来,给田朱福倒了一杯茶,他开始拆快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