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了解后齐村民性格喜好的前提下,林北没有冒然提出买腊肠、腊肉。
不过上午一路走下来,林北注意到一件事,村里的女人喂猪喂羊围着孩子灶台转,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有的村里的男人手始终插在袖子里和人东家长西家短,吃饭都不愿把手拿出来,恨不得媳妇喂他,有的村里的男人勤快的让林北羞愧,就如接待他的这家人,大娘说自从她嫁给老汉,就新婚那天她烧了一顿饭,老汉嫌她烧饭不讲究,自此不让她靠近灶台。
灶房的窗户巴掌大,被化肥口袋里的薄膜糊住,不咋透光,屋里黑黢黢,土墙被油烟熏黑,腊肠和腊肉挂在梁上。
林北收回视线,盛了一碗米饭回到堂屋。
正在劈竹篾的冯老汉瞥林北一眼,低头干活,他身后堆了一堆背篓,天气好了拿集市上换些粗盐。
县里头才能买到细盐,比粗盐贵,他活这么久,没见过细盐,他们买回来粗盐,把粗盐捣碎或者用擀面杖把粗盐擀碎,冯老汉想碎了的粗盐应该和细盐没啥子区别。
“大叔,我一路走来,发现你们这里平原少,都是丘陵和大山,你们在哪里种粮食?”林北吃一口米饭,跟家乡的米饭口感不同。
林北喊一次大叔,冯老汉别扭一次。
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人们全生活在丘陵山区里,他们这里来了知青,他才知道大部分人生活在平原地区和沿海城市,听他们说一个城市的电车、公交车比后齐自行车多,还有他不曾听过的文化宫、歌剧院、百货大楼,冯老汉想象不出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林北来自平原地区,据他本人说离海近,还临江,林北的话再一次勾起了冯老汉对外界的想象,冯老汉也因此接待了他们这群外地人。
尽管冯老汉别扭,却不愿意开口让林北喊他冯老汉,因为这是他离平原地区最近的一次。
冯老汉用砂纸打磨竹篾,嗡嗡说:“在梯田上种粮食。”
大雪覆盖了整个县,林北没有注意到梯田的存在,他又问:“大米啥价格?”
“一毛八。”冯老汉腰弯了下去。他们这儿耕地少,种水稻、小麦的地就更少了,还要交粮食税,实打实交粮食,留一些种子,卖掉一些粮食买农药和化肥,手中余不了多少粮食,大米、粉面格外珍贵,如果林北不是来自平原地区,他根本舍不得给他们蒸米饭。
他们那儿前些时候大米的价格一毛三分九厘,现在大米的价格涨到了一毛六,两省大米价格差异这么明显,根源在于这里种植水稻的耕地面积少。
林北狠狠地扒了一口米饭,又问:“你们这里猪肉啥价格?”
“一个月前还七毛一,现在涨到了九毛三。”冯老汉的腰往下垂,懊恼自己卖猪卖早了。
他们那儿的猪肉价格涨到了一块两毛三,这里的猪肉忒便宜了,而且黑毛猪的口感怪香的,还有若有若无的果木香。
林北忽然没了胃口,打听到这么多东西,也吃了这么多肉,还是没有把握收到他心目中的重量。
“援朝,哪来的幺妹儿,你把她关屋里头做啥子?”冯老汉媳妇葛大娘的那句话引起了林北的注意,在林北踏出门前,冯老汉握着劈刀跑了出去。
冯援朝是两人的幺儿,他前面有两个姐姐,已经出嫁了。
他见他老汉手握劈刀窜出来,张开手臂堵在门外:“老汉,娘,邓鹏肇狗儿不是东西,撺掇他老汉老娘和赵家换亲,被蓉蓉不小心听到了,一屋子孬货怕蓉蓉跑了,竟然把蓉蓉绑起来关灶房里,我趁他们到蓉蓉幺爹家吃杀猪饭,把蓉蓉救了出来。”
见幺儿越说越得意,冯老汉兜头给他一巴掌。
葛大娘这段时间给幺儿找对象,看中了赵家的姑娘,她找媒人去说亲,媒人被那家人打了出来。媒人也不是好惹的,转头把赵家不嫁姑娘换亲的事抖了出去,还从她手里抠走了五毛钱。
葛大娘拽住了揍幺儿的冯老汉:“是不是那个赵家,家里有一个傻子,傻子喜欢打人,还喜欢到处乱跑。”
冯援朝抱着头委屈点头。
冯老汉踢他小腿:“把幺妹儿叫出来。”
冯援朝龇牙咧嘴揉小腿,脾气犟道:“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