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得,”周希光有几分急迫地打断她,他的语气坚定,“我们身不由已的事情那么多,如果连喜欢谁都不能听从内心,那人活一世还有什么意思?”
苏安叹了口气,她说话间有几分吞吐不明,似是不想说,却又不得不说。
她问周希光:“但你明白吗,感情并不是砝码。”
周希光不解,只是用满眼的疑惑看着他。又或许,他并不是真的不解,只是不想懂。
但话已至此,苏安再没有什么委婉的必要,她说道:“感情不该作为砝码,被摆在现实的另一端。或许你觉得可以靠感情和其他的一切抗争,但事实往往不能如愿。”
“我不需要和什么抗争,我只是单纯地喜欢你。”周希光蓦然抢白道。
苏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但沉默本身已经代表了一切。
周希光同样沉默着,许久后,他端起酒杯,可嘴唇触碰到的只有寒冷的冰块。他这才想起,酒已经喝完了。
他颓然放下酒杯,幽幽地问道:“我这样做是对的吗?”不知是在对谁说话。
透过他颓靡的侧影,苏安好像看到了湛钧的影子。此刻,周希光似乎正踏在六年前湛钧走过的路上。
这是一座比珠穆朗玛峰还高的雪山,山脊上,前人的脚印和路边的尸首尚未被积雪覆盖,后来之人只顾踏着印记踽踽前行。
周希光便是那个自以为可以登上山顶的后来者。
苏安突然觉得有些难过,这种难过不止是为了周希光,还是为了这个僵化又古板的阶层中的每一个人。
在这个金子铸就的牢笼中,每个人都自诩是既得利益者,安然享受着一些优待,却又丝毫意识不到,那缠着金砂的黄土已经埋到了他们胸口,正将他们葬入亲手挖掘的坟墓。
而苏安自己,她从不以“逃离者”自居,她宁愿称自己为幸存者,她是难得地在人生的意义中和自我达成和解的幸存者。
“你觉得对,那就是对的。”苏安沉静地说出这句话。
可周希光一动不动,他好似听见了,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正想道别回到会场时,身后却传来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
“在聊什么?”
下一秒,宽厚且温暖的手掌搭到了她的肩膀上,暖意和她冰凉的肌肤相贴,一阵战栗从肩膀处传至全身。
苏安猝然颤抖了一下。
湛钧的手指修长,足够让他的指尖触上苏安锁骨下方的纹身。
自从纹身后,她锁骨周围的皮肤就要比其他地方敏感很多。湛钧触碰到的一瞬间,她下意识便站起身。
苏安将酒杯递给酒保,借着这个动作,她不动声色地摆脱了湛钧的手。
“聊工作。”
“聊感情。”
苏安和周希光的声音同时想起,她想敷衍过去,尽快离开这个尴尬的场合,但周希光却不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