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便宜,还没我的署名值钱,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她说的煞有其事,就好似自己是欧阳询,柳公权那般的书法大家,一笔千金。“不过,你不是一直巴巴的希望他莫要就此隐退,如今事情来了转机,你不大力支持一把,反而坐在这儿冷眼旁观着做什么。”
“你年纪小,阅历尚浅,这种事想来还不能领会。”他故作深沉,语重心长地说道。“程镖头与我虽是点头之交,但我甚喜他的品性为人。即便没有这赌约,我也断然不会到镖局挑衅闹事。既然如此,我又何苦多添一笔名字,去占连少侠的便宜。那般优秀的少年,我自然爱惜不及,又怎会趁人之危去贪他连家的宝物。”
崔莹道:“说到底,你不过是维持自己的孤傲清白而已。你可曾想过“藐姑射雪翁”的名号对他人有多大的威慑力?能将事情变得顺利多少?你可想过将自己的那些个药材拿出来,给连少侠做些许补贴?而你却选择拂袖而立于道旁,不闻不问。你与你所唾弃的世俗小人又有什么分别,只不过他们逐利,而你逐心安,还不是眼中只有自己。”
“你怎知我就是雪翁?”那老者大吃了一惊,下巴上的白胡须一抖一抖。
“原来还只有七八分确定,现在便是肯定的了。”崔莹笑道。心中想:他这般脾气未被人打死,看来并不纯是运气,而是他有如此本领啊。
“好一个狡诈的女娃。”老者知道自己被这个姑娘摆了一道,这样一问倒是自己上赶着暴露了身份。他不禁在心里暗恨:糊涂啊糊涂,我叫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心直口快。
说起藐姑射山的雪翁,那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了。传言他是个胡须花白的老者,无人知他确切的年龄。他无父无母,没有任何亲人,亦不知师承何处,孑然一身。而他为人十分正派,上山时尽享隐居之乐,下山时便好善乐施,常常帮助贫苦百姓,对追名逐利之类的事尤为不耻。
他此生有一个最大的嗜好,便是收集各式各样名贵的药材。他不收弟子,却收了好些个书童,同他一起居住在藐姑射山上,每日里勤勤恳恳打理药园。
虽无人知他来历,但他却是公认的无人敢得罪之人。一来,他武功极高,鲜有能敌者,也唯崔天一、连庄主等老一辈的绝世高手能有十足的把握将之击败。二来,他虽医术平平,却收集了众多稀有药材,若谁得了难治之症需要特定的药材,少不得还得拜访他。有了这一层关系,他自然走到哪儿都被奉承着。只是近年来他愈发的深居简出,很少下山,江湖上有关他的消息便也少了。
事已至此,他心知瞒不过去,干脆破罐子破摔:“我的确就是雪翁。只是你我素不相识,你如何认出我的?”
“江湖上谁人不知雪翁不沾滴酒。我见你未曾饮酒,无意中便多关注了几分。又见你言辞实在不讨喜,便猜你是雪翁了。”
“你既已知道我的身份,怎的说话还如此大胆。”他横眉怒目,觉得自己的江湖威严受到了挑衅。毕竟,在遇到崔莹之前,他已几年没有被人如此当面批评教训过了。“我可不信你这般草率就能作出判断。”
这不是废话么?
崔莹明摆着不愿告诉他,半真半假的应付罢了。
实情是必然无法说出口的。
她能认出雪翁,实则是因为曾在画像中见过他。
鲜少有人知道,极乐殿还做百晓生的买卖。这却是崔莹一手建起来的,虽借极乐殿之势与名,却只听命于她一人。
这百晓生的行当,说白了便是贩卖消息,收集情报。很多江湖上鲜为人知的密事,便可从此处知悉。雪翁又不是那隐匿在黑暗中的杀手,区区一张画像,于她,得来还是很容易的。
“你若不信便不信罢。”崔莹一脸无所谓,“我却不是来和你打哑谜聊闲话的,我有一桩生意要谈。”
“药草免谈。”雪翁板起了脸。
“莫急。”崔莹抿了口茶水。“这里耳目众多,不妨去你那姑射山详谈。”
“那就不必了,寻个偏僻之处即可。”雪翁沉着脸,不知她有何打算。
“好。”崔莹微微一笑,云淡风轻。
她目视着他端起桌上的茶水以袖遮掩着喝下,心中暗自数数。
一口,两口,三口……
数不到第四下,她便见他须发花白的脑袋一晃,径自想要倒下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雪翁一晃神之间便明白过来,不由得怒火中烧。
“你……”
随即他身上毒发,连忙集中所有注意调整内息,再也顾不上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