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越乱,额上渗出汗来,便提了剑,一跃而出,转瞬便淹没在夜色中了。
一身玄衣,随风飘荡,来去无痕。
崔莹直到日上三竿才起了床。
她一睁眼,便看见屋里床上地上满当当摆着各种各样的软枕。
方的,圆的,锥形的,船型的,三角的……朱红,月白,水绿,杏黄,绛紫,黛蓝……
这些软枕被人摆放的整整齐齐挨个儿排好着队,看的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崔莹看着床榻下这几十个物件,忍俊不禁,终是扑哧一声笑了个开怀。
总感觉自己又成了那垂髫小儿,被心爱的玩物团团包围着。任君挑选,任君差遣,好不快活。这般想着,她竟品得唇齿间多了丝甜味。
这么多软枕。连公子也当真可爱的紧。
崔莹四顾环视,却见屋里没了连淮的身影。
她心道:那软骨散厉害的很,他竟然不到一夜就能行动自如了,倒的确是个人物。
她当即也不甚在意,兀自穿衣洗漱,起了床。只是她都快要去用早膳了,还是不见连淮回来。
崔莹便出客房转了一圈,谁想竟依旧没有看到连淮的身影。她不由得在心中暗道:这人明明一大早送了软枕来,怎的现在却故意避我不见。难不成是昨夜抱了一下便生气了?不过,他若真的生气了,为何还送我软枕?
崔莹苦思冥想,也寻不出答案,只好心道:这人也当真别扭。
她偏偏就想不及害羞这一层。毕竟,崔莹早便看多了风月红尘。在她看来,这种隔着衣裳规规整整的共寝的亲热已不能更正直纯洁了,哪里还需要害羞?何况江湖侠士又不是深闺小姐,多的是洒脱不羁的,男女之防并没有那么严重。
她便不再想,如往日一般在火灶头上熬起汤药。
这药是熬给连淮的,他的伤还未全好。崔莹从小学医,熬药的手法自然娴熟无比,时间火候皆熟烂于心,不差分毫。
魔教上下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得崔小主一药,即得命一条。崔莹很少出手医治,每一出手都要病人拿出与性命价值等同的东西来交换。虽说现在崔莹只是按着别人的方子熬药,但这也是千金难求的。
手中捣药,草木的香气扑鼻而来,崔莹便在心中叹道:连公子可谓是身在福中而不自知啊。
等起灶开火之后,厨房里蒸汽熏腾,药香四溢,更是扑鼻。
崔莹调好了火候,便在旁边歇息片刻,看着那汤药锅发呆,又忍不住想起那不知踪迹的连公子了。
看着厨房那边厨娘来来往往的身影,她忽而想到:古人皆以“洗手作羹汤”体现心意,他若真的生气了,我或许也可在此做些点心服个软?
那样,他总该原谅我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