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淮恍惚了一瞬,脑中竟莫名浮现出“夜探香闺”四字。
窗外艳阳高照,美人衣冠齐整,他也未起过这般龌龊的心思,又如何会想到那地方。
当真荒谬。
“登徒子!”崔莹一惊,娇声斥道,一掌拍向他胸口。
“你衣冠齐整,且只露了张脸来,何来登徒子一说?”连淮又好气又好笑。他无故挨了掌,虽不疼,却也颇感冤枉,少不得为自己辩白。
但见崔莹美目含怒,加之方才骤然发力,此刻双颊潮红,娇媚不可方物,竟叫人离不开眼。
连淮也不敢看她,只狼狈的转开视线,淡淡地问道:“姑娘怎么想着要下厨了?”
此刻问这话,就如触了崔莹的逆鳞,她又羞又恼,打定主意宁死不坦白这是为他而做。便只怒道:“不干你的事。”
“你一走了之,这余下的责任可皆是我担待的,我想听听缘由便也不成么?”连淮眼底带着无可奈何般的笑意。
崔莹自知理亏——自己打不过连淮,还是要守一守理的。于是开口道:“我自小熬药制药,手到擒来,从未出过岔子。想来做饭与熬药也差不了多少,不都是在火上做戏法?谁料就把锅底烧着了。”她说着,愤愤不平,竟委屈起来。那天真模样,落得旁人眼里又是无限可爱。
“你可是不习惯当地的吃食,方想自己试着做饭?”连淮问道。
“是啊,我喜欢吃江南菜。”这句却是实话。为了她这偏好,极乐殿里还专门养了一批南方的厨子,食材之类也有专人千里迢迢送来。
“若不是你把我绑了出来,我此刻还在极乐殿里吃着那御用厨子烧的江南佳肴呢,还有那饭前开胃的山楂片,用天雪山清茶去味……”
连淮寻思:女孩子当真娇气。我生于江南尚未嫌这饭菜,她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却反倒不习惯了。
又想:她本该在极乐殿里过着最舒适的生活,是我将她硬生生卷入这江湖,过四处奔走的日子。她吃不惯饭菜,无法歇息以至做出昨日那等荒唐之举,殆皆因我而起。是我欠她的。
于是,连淮心中轻叹,放柔了声音问道:“你想吃些什么?”
崔莹不由得眼前一亮。
“西湖醋鱼,荷叶粉蒸肉,南肉春笋,莼菜汤……”声音脆生生的,如数家珍,俨然有滔滔不绝的趋势。
这些菜具是费时费力的,况又没有材料,连淮纵是天上的神仙,也无法给她变出来。
他只好无情地打断她美好的幻想:“这些你若真想要,我以后再做给你吃。早膳我就随意做一些了。”
崔莹本也不指望他短时间内真能做出这么些菜来,只有意逗他好玩。眼见他能与自己同往日那般说笑,心中料想他气消了,不由的兴致高昂。
因此,她听他如此说话也不失望,而是故作趾高气扬地道:“快去,快去。”
连淮淡淡地撇了她一眼,又好气又好笑,终是出门去了。龙章凤姿,气质天成,丝毫瞧不出被人使唤的痕迹。
他生得好看,自带贵气,崔莹便连言语上也讨不着便宜了,觉得没趣的同时忍不住心生几分赞叹。她又爱他好看,又气他好看,也不知道是爱更多一点,还是气更多一点,当真是柔肠百转,说不出个明白话。
只是她转念一想,却越发想笑:自己明明是想好了要去连公子赔礼,怎么反倒使唤上人家来了?
这会儿也不知是哪家煮开来的蜜糖水远远飘香,这味道竟要沁到她心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