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受了凉要喝姜汤驱寒,桑慈小时候淋了雨听说这事就闹着也要喝姜汤,说自己骨子里还有娘亲的血脉,必须得喝。
还要谢稹玉亲手煮。
等谢稹玉煮了拿来一喝,却嫌味道辣,再不肯喝,强词夺理说是谢稹玉煮得不好,喝辣的她的寒驱不走,得喝甜的才行,而且不能放姜。
谢稹玉又煮了一份实实在在的甜汤,她才开开心心喝了。
桑慈的身体比起修仙界其他人要弱,可比起凡人当然要好许多,区区淋一点雨,哪里就会着凉了。
但她却想念谢稹玉煮的甜汤了,她仰头看着脸色苍白的他,红着眼睛道:“到底是谁要生病了,你这个傻子你看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甜汤里我要加红豆,很多很多红豆,还要很多很多糖。”
谢稹玉安安静静的,嗯了一声,又蹲下身,取了一双鞋出来,给她穿上。
他动作自然而熟稔,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桑慈低着头看着,眼睛酸胀,任由他握着她的脚,替她穿上鞋子。
等做完这一切,他又站起来下意识想牵着她往外走,“走吧……”
谢稹玉说完才仿佛意识到自己有些越界了,动作僵硬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一般,收回了伸出去一半的手。
他话音还没落下,桑慈却已经伸出手,用力握住他的手,表情凶狠地瞪他一眼,转头就往外走。
她有许多话要说,可是脑子里却是乱的,一半是因为当前的情况,另一半是被谢稹玉气的。
傻子,他就是傻子,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大傻子!
桑慈眼睛湿润,召出一朵莲,拉着谢稹玉跳上去,却不回头看他,只用后脑勺对着他。
此时雨丝如雾,不撑伞其实也没什么,至多脸上头发上蒙上一层水雾。
但谢稹玉看着桑慈湿漉漉的头发,动作很快地撑了伞,站在她身后,沉默着没吭声,只垂着眼睛看着她后脑勺出神。
他在想,她今日为什么会来天衍阁呢?
从天衍阁回慕楼峰的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朵莲落地的时候,桑慈先跳了下去,却依旧紧紧攥着谢稹玉的手,他被迫同时跟着她跳下去。
桑慈用力踩着地,像是发泄着什么,泥水被她踩得在斗篷上溅开。
谢稹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鞋面上的泥点子,继续跟着她走。
可桑慈走了几步却忽然停下来,回头瞪谢稹玉。
谢稹玉这才发现她的脸上全是泪,湿漉漉的一张脸,眼睛里里也涨满了泪。
他一下紧张起来,拿出帕子想给她擦眼泪,可桑慈拍掉他的手,冲他生气:“谢稹玉,你是傻子吗?有人来和你抢我,你就不能用力把我抢回来?我说退婚你就退婚?你不是最听我爹的话,你怎么能违背他的意愿?你就不能多坚持一下?”
她的脾气说来就来。
原是因为这事。
谢稹玉依旧拿着帕子,抬起手去擦她的脸。
桑慈这回没躲开,只用力瞪着他,一副他要是再说出她不想听的话就用眼睛瞪死他的架势。
他的手常年握剑,手掌包括指尖也都是茧子,尽管再小心翼翼,依然时不时触碰到她的脸。
戳得桑慈脸红红的,她大大的眼睛还红红地瞪着他。
谢稹玉忽然就想笑,萦绕心头许久的阴云莫名被吹散了一些。
但他很清楚,现在是不能笑的,他一边继续用帕子擦桑慈的脸,一边低声道:“你说你会高兴。”
桑慈知道自己是在胡搅蛮缠,但她忍不住。
对着谢稹玉,她总是会忍不住自己的坏脾气,“那你就不会多想想,万一这沈无妄是个别有用心的人呢?万一他连人都不是,是个能魅惑人心的妖或者魔呢?万一就是我太弱了,我就被他暂时蛊惑了呢?”
从天衍阁回慕楼峰的路上,她将脑海里这半年来的记忆认认真真回忆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