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不在王都待着了,”商琅道,“南疆其他地方虽然要比王都凶险些,但各样的东西也比王都多上不少。阿峤若是愿意,等这毒消解之后,我们便出发。”
顾峤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先问他一句:“何谓凶险?”
“南疆毒障毒虫有许多,此为凶险。王都当中多是有人饲养,若是深入南疆其余地方,”商琅同他解释。
“那便算了,我不放心。”他自己倒是没什么,但是商琅没有武功傍身,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两个孤立无援。
“若是阿峤想,也不必如此顾虑。”商琅知道他在不放心什么,便开口。
顾峤这次态度却是坚决:“不必了,不然出了什么事情得不偿失。而且也快要到了年末,我们是时候回京都了。”
“也好,”商琅不再多言,“离京许久,京都却并无书信传来,想必一切还安好。”
“若是如此,等转年我们便继续出京来——逛过了江南四州,北地还未曾见呢,”顾峤长出一口气,翻身到了商琅怀里,“如今见过了外面河山的大好风光,也真是没了待在京都的心思了。”
“河山多妩媚,”商琅伸手圈住他,随口应下一声,“我唤人备水,沐浴过便早些歇下吧。”
今日两人在外面逛了一整天,晚上又因为这毒折腾半晌,也的确是疲乏了。
此后几天因为毒的原因,两个人白日里都没敢怎么消耗体力,全都留到了夜里。
先前再如何浓情蜜意也没有腻歪到这等程度,这几日顾峤不知道把子桑琼给骂了多少遍,甚至觉得自己骂起来不解气,还特地跑到了子桑瑶的住处,把傅翎给拽来陪他一起骂。
傅小侯爷常年待在南疆,也是苦子桑琼已久,听见顾峤骂,立刻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肚子里的话给尽数吐了出来,期间商琅来过一次,见着两人正骂得兴起,便又悄无声息地退出门去,最后跟子桑瑶坐在门口台阶上听着屋内两个人同仇敌忾了一整日。
不过子桑琼伤得显然是要比顾峤重上一些,等到两个人离开王都的时候他身上的伤都没有好全,顾峤甚至还雪上加霜地对着人一片青紫的肩膀拍了一拍,疼得子桑琼额头青筋绷起,那条赤练蛇又从衣袖里面钻出来,“嘶嘶”吐着蛇信子,又想要去咬顾峤,却被人给躲开了。
看着子桑琼吃瘪,顾峤心情愉快地转身回到商琅身边,跟人一同上了马车。
一路晃晃悠悠回到京都去,因着沿途两人都逛了个差不多,便没有多作停留,回到京都的时候将将十一月,两人没急着出现在人前,而是先悄声回到了丞相府去歇了几日。
如今商琅长久地住在宫里,那群朝臣几乎都不会再去关注相府这边的动静,加上他们两个躲得十分小心,这几日愣是没碰见一个人跑过来打扰。
安心休息几天、享受了一番岁月静好之后,他们两个人才回到了皇宫去。
一回去,顾峤就无比庆幸他们先前是跑到了丞相府,而非直接躲到宫里来歇息——才过了一夜就已经有朝臣得知了他们两个人回京的消息,立刻递了信要入宫议事。
彼时顾峤才刚刚起身,在跟商琅用早膳。
“朕的寝宫是不是出了什么奸细?”听见这消息的时候,顾峤第一反应便是如此,喃喃出声,吓得一旁宫人唰唰跪了一地。
商琅失笑,提醒他:“昨夜我们从相府出来的时候并没有避着人,被人瞧见也不意外。况且,出京这么长时间,估计诸位大人早就急着想要见到陛下了。”
顾峤听到这话就忍不住叹气。
这时候才注意到一旁的宫侍们都跪了下来,顾峤挥手让他们起来,又随手点了个人让她去将那官员给宣进来,就同商琅到了御书房去。
两人离开之前没忘了先将早膳给用完,因而到御书房的时候,那官员已经候在了那里。
年轻,面生。
顾峤轻蹙了一下眉,没有先开口,是那官员注意到他来之后躬身拜了下去,先报了姓名:“臣户部侍郎周信,见过陛下。”
户部啊。
这朝堂上面最让顾峤头疼的就是户部和礼部,整日对着干,要么就是来同他要钱或者哭穷。眼下没见到户部尚书,但这周信也是户部的人,顾峤还是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一颔首让人平身,顾峤没问他来做什么,而是先问了一句:“尚书呢?”
周信还是个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脸上的情绪半点也藏不住,闻言愣了一愣,瞧着有些慌乱,随后才低下头,吞吞吐吐地答道:“回陛下,大人他……近日染了风寒,听闻陛下回京,不能亲至,便遣了臣来。”
顾峤没有应声,静静地瞧着他,瞧到青年脖颈处都泛出冷汗来的时候,方才缓声开口:“周侍郎可知,欺君之罪当如何?”
周信当然知道。
所以在听见帝王这一句话之后,就“啪”地一下摔坐在了地上。
顾峤继续悠悠道:“那几个老狐狸不敢在这个时候来寻朕,生怕触了朕的霉头,所以才特地派你来先试探一番——是也不是?”
周信牙齿打颤,好一会儿才应声:“……是。”
“起来,朕不治你的罪,”顾峤见他这吓得根本没法好好说话的模样,就忍不住念起齐尚来,虽然齐状元一开始在他面前也小心翼翼的,但好歹还有说话的力气,“他们怎么想的,竟然会派你过来,生怕朕瞧不出来他们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