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凭蓦然一抬头,看见周三肩膀扛着木锨,愣愣站在牛棚外面。不知目睹多少。
他龇牙笑,脸色是病态的苍白,牙齿更白,年轻俊秀的脸,透出一种渗人的、冰雪般冷:“三哥,你回来了?”
肩膀上的木锨砰然掉落,将牛正在咀嚼的草料都吓掉了。
地上的尸体已经被腐蚀大半,淌出一片黄色脓状液体,臭味熏人。
“他、你……你们……”
“他要杀我,被我干掉了。三哥你觉得我错了吗?”李凭直勾勾盯向这个满脸苦相的奴隶。
“当然错了!”周三低吼一声,木锨狠狠杵地,大步跑进来:“你弄在这里,万一被人发现,我们就死定了!快,搭把手,把耙篓和扫帚拿过来!”
李凭呆愣。
“快去啊!”周三边催边已经动手,用木锨将到处淌的脓水铲成一堆,眼见指望不上李凭这没用的小废物,就自己跑去拿工具,三下五除二,将地面铲起一层,连泥带水,弄到篓里,拖去外面的牛粪堆上,挖出个坑,将土填进去,又重新用牛粪盖好,再用锨拍严实。
等李凭终于回过神,周三已经手脚麻利从外面重新背回一筐土,将牛棚地面上的坑填平,来回用脚踩数次,尽量给整平。
“三哥,”李凭的声音有些干涩:“你不怕吗?”
“怕呀,”周三拍着胸口:“幸好你将他杀了,不然我能吓死。”
你这逻辑,是不是有点毛病?李凭默默吐槽。
“我杀人了,还是神殿的吟唱。”他努力想要解释,可出口的话,却更像机械陈述。
周三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情,我们都要忘掉,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他也没来过这里。”
“唉——”他又长长叹息:“神殿的人无论打死多少奴隶,都不会有人说一个不字。因为我们奴隶本来就卑贱。但你以前是传颂郎,挺好的一个官,我相信你做的对。”
李凭深深凝视他的眼睛,这个三十来岁的资深奴隶,几乎没有正常人反抗的意识,但李凭知道,他不是个大嘴巴子,不会轻易说任何秘密。
“你先歇着,我还有事忙。”周三已经以出乎意料的速度,调整好心态,继续像个转不停的陀螺,在牛棚中到处收拾。
“是我太大惊小怪了吗?”李凭半躺在甘草堆上,纳闷。
他掂着手里的匕首——这把据说是倚天剑重锻的利器,是韦小宝在查抄鳌拜家的时候,从秘密宝库中发现的,虽然小巧,但锋利无比,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能真的在危急关头出现,绝对是鸿运当头,但凡掉一格链子,今天被埋在牛粪下面的,就是他,而非贾引那龟孙。
化尸粉也很给力!
从这一方面来说,贾引也算天赋异禀——只要他看过的字,除了最早的那个‘杀’,基本都能具现出来。
那是不是说明,文字能具现实物,是和某种东西有关,而这东西,贾引有,周三基本没有……好像是——
就在李凭马上要抓住那灵光一闪的线索的时候,突然——
一阵恶臭兜头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