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吾科技那边订好的餐厅选址很近,离她家尚属步行距离。但雨后路面依然有潮湿之处,谈芜还是决定让卓美开车送她过去。
餐厅开在巷道深处一间寺庙里,门口停车空间不多。谈芜在巷口下了车,迎风往里走,只见正前方入口旁停着辆四眼捷豹,低调经典的款式,深宝石绿色,在红砖墙的衬托下显得别致而打眼。
谈芜以往见过不少崭新且无聊的豪车,乍看觉得十分新奇,免不了多加留神。
走入寺院,周遭的氛围立时暗了,气息古朴安宁,桉树正在结叶,根茎处也漫长着绒绒鹅黄的小花,春意弥散之间生机盎然。
餐厅的前台接待认得谈芜,一路将她引入包厢。这是一个独立空间,外侧布置着沙发与矮台,里面才是一面长形餐桌。白桌布,落地窗,景色静谧,偶有风动,桉树柔长的枝叶在空中夹缠零落。
注意到脚步声,坐在中位的年轻男人迅速起身,眼目清润地迎过视线,停在她脸上只一个瞬息,又迅速合拢了薄薄眼帘。
“谢谢谈小姐赏脸。”他低声说。嗓音质感冷静,语态显得莫名生涩,但并不沉哑浑浊,反而令人想到世间所有清澈透明的东西。
仔细辩听,夹着一点紧张的颤音。
“你好。”谈芜在他对面坐下,随口囫囵问,“怎么称呼?”
“我姓王。”
“哦,好。”
侍者端了餐前酒上桌,谈芜摇头拒绝,换了杯果汁软饮。她端在手中小啜了两口,隔着弧形的玻璃杯壁,揣摩起对面的男孩子。那么年轻的面容,与她对话时神态也温和谦逊。包间里私下无旁人,谈芜觉得无聊,就想和他搭话,一时又拿捏不准该如何称呼。
“王”是一个太过普遍的姓氏,虽然他看着年纪不大,但应该不会是斯吾那个王总的儿子。因为谈芜注意到他喝香槟时,手指掂着细窄的玻璃杯脚,掌骨形态薄长,指关节与手背上有几处旧年的疤痕,并非自幼养尊处优之人。
而他眼眸温润,气象清宁,也不像专职开车的司机,大抵是商务经理或总裁助理一类的角色。
叫他王先生?有点太成熟。王经理?又不清楚他真实的职务。
毕竟他没有穿正装、戴工牌。
谈芜不久前才被经纪人教训过,要她学会摆清自己的位置。经纪人并不了解她的家世背景,一番劝告说得语重心长,是真的担心谈芜不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
因而谈芜斟酌半晌,拣选了一个自认为最合适的称呼:
“那个,小王。”
他眉睫轻跳,目光迅速应上来,似乎愣了一瞬:“嗯?”
“外面的那辆捷豹是谁的?”
“谈小姐,是我的。”
他说完忽然脸色潮红,耳根也氤氲上粉腻一层色泽。
谈芜好像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样貌是非常好看的,眉秀而目长,注意到谈芜不着痕迹的打量,有分寸地与她相视一瞬,立刻撤开目光。
他嘴唇颇具形致,此刻抿出淡淡的薄红。
这么年轻的男孩子,开的是那样一款老车。
想来是个念旧的人。
谈芜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挺复古的。是很多年前的老款了吧?”
对方一时没有答腔,微微侧目,似乎想到什么,眸中酝酿起浅浅笑意:“嗯,我喜欢很久以前的旧物件。”
天色渐渐暗了,窗外霞光呈现浓郁的紫橙色,一点一点在天缘掐灭。谈芜一时看入了迷,她总觉得日落的过程是一个色彩斑斓的巨人逐渐阖上眼睛。
经纪人被晚高峰堵在路上,想必斯吾那边也是同样情况。直至天色黑到了底,谈芜去过一次洗手间,回来发现经纪人已经到场,刚刚结束寒暄,落座在她旁边。
谈芜打开餐巾铺在腿上,心不在焉问:“小年姐,王总怎么还没来。”
“王总不就在这里?”经纪人瞟她一眼,悄悄指向对面,附到耳畔小声说,“那个就是王醒衍。是不是特别年轻?我本来以为福布斯那个杂志封面肯定p图了,没想到本人比照片还好看。小满你不是喜欢帅哥?等下好好跟人打个招呼。你这次的巡演能办起来,还是多亏他……”
“我跟他打过招呼了,就刚才。”谈芜说,她有点不好意思,声腔渐渐含糊了,“我叫他小王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