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中荣解释着,陷入对往昔的回忆。
跟洛盈今的奶奶差不多,秦中荣所学也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只是不同的是,他们的传承更为正规,不论血缘,只收徒弟。
洛盈今拿的那本书的主人,就是秦中荣的师叔留下的,而这个师叔其实就是元素兰的姑姑,一位在汴绣历史上都有名有姓的人物。
师门有规矩,承师不到二十年,就无法看到长辈留下的东西。
很显然,张友鹤就没有达到这个标准。
秦中荣至今还记得收张友鹤为徒那一天。
那时他的年纪不过而立,张友鹤也才是个黄毛小子。
初为人师的喜悦让他恨不得把一切都传授给徒弟,他的徒弟也确实不辜负希望,在这方面有些天赋。
当时的秦中荣已然初具名声,习惯于受人追捧的他乍然听闻自己徒弟抄袭的消息时自然怒不可遏。
自己几乎视为儿子的徒弟竟然干出那种恶劣的事情,秦中荣怒火中烧,当即让张友鹤跪在院子里认错。
第二天,秦中荣问张友鹤知错了吗。
张友鹤闷着头,一声不吭。
秦中荣只当他少年心性,嘴犟,便带着徒弟到被抄袭的人那里道歉,哪成想自己上一秒才赔完笑脸,下一秒亲徒弟就直接抄着木凳朝人脸上砸下去。
变故突然,又是理亏的自己的徒弟闹事,秦中荣压着脾气赔礼道歉,沉着脸回去后对张友鹤直言没他这个徒弟,除非他给人好好道歉。
孰轻孰重,秦中荣自认张友鹤分得清。
哪成想张友鹤这个倔脾气竟然宁愿离开也不愿意道歉。
当时的秦中荣也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事情堆积了几天,他也是强压着性子,又见徒弟这样不知错,哪里还能控制住气性?
于是师徒情分到此为止。
天南海北,师徒俩各奔东西。
即便后面证实了张友鹤是被人诬陷的,即便时间已经冲淡了陈年旧怨,即便曾经的师徒二人逢年过节还能互相发个消息,但那本《针法新编》至今还没传给下一代,秦中荣从此往后也不再有新徒弟。
洛盈今听完这些旧事,情绪怔怔。
虽然有些猜测,但她没想到其中竟然有这么些曲折故事。
秦中荣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个聪明姑娘,又是从小跟着你奶奶学这些东西,我觉得你能感受的出来,你奶奶有意要把绣铺交给你。”
突然听他这样讲,洛盈今想说些什么,但是杂乱的词汇组不成顺畅的字句。
“你奶奶的姑姑就是我的师叔,她老人家教过我,也教过你奶奶。你奶奶算是我的半个师姐,这样算来,你也是我的徒辈。”
“我这辈子缺点师徒缘,就不收你当徒弟了。不过你要是在这些方面有什么问题,以后直接来找我就是。”
秦中荣的视线落在周遭,一向清明的眼眸难得浮上几丝掺了旧忆的浑浊,“现在科技发达喽,也不用跟之前那样面对面才能说上话,有什么事直接跟我打电话,语音电话视频电话也都成。”
秦中荣微微阖眸,“我本来是想去拜拜师叔的,既然你来了,那就跟我一起去?怎么说你也算是她的小辈。”
他睁开眼,恢复了洛盈今习惯的小老儿姿态,笑道:“让我算算这个辈分……唔,你应该叫她曾姑奶奶还是姑曾奶奶?算了,搞不明白!走吧走吧!”
洛盈今点点头,跟上秦中荣的脚步。
祭拜的地方就在山腰之上。秦中荣向师叔介绍了洛盈今的身份,又说了会儿话,才带着洛盈今朝山下走。
两人还没走下山腰,就看见了意料以外的人。
秦中荣率先注意到了来者,不过他却没先跟对方打招呼,而是喊了正低头仔细看路的洛盈今:“你抬头,瞧瞧谁来了?”
洛盈今闻言,抬头看去,语气诧异:“清言?”
听见她的称呼,秦中荣眼角的皱纹抬了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