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宗的夫人见丈夫倚仗着国君的信任和一些‘微末之功’,逐渐开始有‘飘然、膨胀’态度了,担心他会因此而遭到一些嫉妒他的人的报复陷害,于是便经常地劝告他,还举例说:
“盗贼憎恨屋子的主人,百姓讨厌管理他们的上位者;朝野内外,有喜欢好人的人,更有憎恨妒忌好人的人;你喜欢直言批评别人,必定会得罪那些阴暗好妒的坏人,长此以往,恐怕灾祸会降临在你的身上!”
——‘盗憎主人,民爱其上。有爱好人者,必有憎妒人者。夫子好直言,枉者恶之,祸必及身矣。’
伯宗夫人说这话的意思,是让伯宗不要务虚名而取实祸,应该继续低调、谦虚的做人。但此时的伯宗,已经习惯了在朝堂上被人众星捧月、交口称赞的日子,也享受着自己侃侃而谈,让国君叹服、诸卿士大夫敬仰的感觉;因此,他根本听不进夫人的逆耳忠言,依旧我行我素,直来直往,在朝堂上不断发表自己的意见。
伯宗这个态度,让其他的卿士大夫们越来越忌惮、提防他,其中尤以郤氏家族为甚;这个时候,郤至、郤犨还没有入卿位,郤錡也刚刚晋升为上军佐,郤氏的势力还不是很强,所以对伯宗暂时还没什么办法;但忌恨的种子已经栽下,就看什么时候发芽了。
某一天,伯宗上朝完毕后返回家中,犹自满面春风、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而他的夫人看见了他这种兴高采烈的样子后,很是不解,于是问他说:
“你今天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伯宗则笑呵呵地回答夫人说:
“我今天在朝堂上的精妙发言,得到了国君和大夫们的一致赞誉夸奖,大夫们还夸我知识渊博,就像先大夫阳子一样(伯宗口中的‘阳子’,即晋文公时代的老臣,晋襄公继位后的太傅——阳处父)。”
伯宗本以为这么说,夫人也会像朝堂上的大夫们一样,夸奖他有才华、有见识;可伯宗夫人听完丈夫的回答后,却一反常态地担忧起来,告诫丈夫说:
“颗粒饱满的谷子,外表不会很漂亮;至真至理的名言,也不必过多的言辞来修饰;阳子(阳处父)当年就是言语华丽而实干不足,谋略也差强人意,后来因此遭遇了杀身之祸;说你像他,不是在讽刺嘲笑你么?这还有什么高兴的!”
听见夫人说出了这么有哲理的话,伯宗到底是聪明睿智的高才之人,也觉得这些话很有道理,自己平日里自负惯了,也许确有忽视、慢待同僚,抢他们风头的时候,因此也可能在无意中得罪了人;于是,伯宗便对夫人说:
“那这样吧,过几天我请诸位大夫们到我们家来饮宴聚会,你到时候就偷偷躲在后堂,听一听我们的谈话,看我和大夫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样一个状态。”
伯宗夫人便答应了。
伯宗此举,是考虑到参加饮宴时的人,因为气氛轻松、心情舒畅,再加上酒精的作用,那是一定会显露平常时多少有些隐藏的真性情的,言谈举止间也会暴露自己的秉性(这种事情,即使是两千多年后的现在,也是一样一样的)。
而伯宗要请同僚们饮酒,并让夫人在后堂偷听,就是要趁机来了解同僚们的真实性格,以及对自己的看法和态度;不得不说,伯宗作为晋国少有的睿智贤明之人,其思想和手段还是非常高明的。
几天之后,伯宗果然邀请了诸多卿士大夫们到自己的私宅中饮酒、聚会,高谈阔论,发表对晋国朝堂上军政要务的己见,以及对内外局势的看法和建议;大家高谈阔论了许久,才结束了这次宴会(至于这里面有没有郤氏成员,史书上没说,估计也没有)。
等卿士大夫们全都走了之后,在后堂中全程聆听了伯宗和同僚们在宴会上的言谈举止过程的伯宗夫人才走了出来,并向丈夫提出了自己对他同僚们的看法:
“刚才的宴会上,您和大夫们之间的交谈我都听见了;通过你们彼此之间的谈话和议论,我觉得大夫们的才干和能力确实是不如您的;但现在晋国的内部,普通国人们不敬重爱戴居上位的贵族大夫们已经很久了,一旦国家有什么变故的话,为了转移上下之间的矛盾,有些嫉妒您才华和得宠程度的小人,就会故意把针对的矛头指向您,让灾难降临到您的头上。
之前,我曾多次劝您要谨慎谦虚,避免树敌、得罪人过多,但您就是不肯听从我的劝告,我也不勉强您了;如今国家有动荡不安的潜在隐患,极大的危机即将到来,我们家没有足以避祸的财富和人脉,您现在一定要预先准备,多多结交一些品德高尚、为人正直的贤良之士,将来即使有什么难以预测之事,也好凭借他们的帮助来让我们的儿子躲避灾祸(这里伯宗夫人所说的‘伯宗与她的儿子’,就是日后的楚国太宰、在鄢陵之战中为楚共王顾问的楚重臣‘伯州犁’。)
伯宗觉得夫人的话没错,于是接受了她的劝解,此后也处处留心,有意识地与朝堂上的品行贤良高尚的同僚搞好关系;其中,伯宗与大夫毕羊的关系最好,关系犹为密切。
另外,伯宗也一直都和栾氏别支成员栾弗忌往来密切,互通有无;两人的性格相近、意气相投,在晋国朝堂上互为倚助,关系更是紧密。
但除了毕羊和栾弗忌外,就没听说伯宗在朝堂上还有其他好友了,郤氏成员那就更谈不上了。
周简王五年(前581年)年初,一直重用、信任、倚仗伯宗的才华和智慧,为自己出谋划策、为国家排忧解难的晋国国君、诸侯霸主晋景公,突然之间得了重病,无法继续处理国政,因此命晋太子州蒲代为执掌晋国朝堂,同时让中军将兼执政大夫栾书、中军佐荀庚(中行庚)辅佐太子治理国事,共同维护晋国霸业的稳固。
六月,被焦虑和恐惧的心情折磨了大半年之久的晋景公,再也支撑不住,在身心皆损的情况下,病逝于国都新田,临死之前也没能吃上这一年新收的麦饭(有关晋景公之死,史书上有不同的记载,因为与目前要讲述的历史无关,这里就不再详细叙述了,一笔带过;下一次再说那个‘陷而卒’的故事)。
晋景公薨逝之后,晋太子州蒲在执政卿士之首的中军将兼执政大夫栾书和中军佐荀庚(中行庚)的拥戴尊奉之下,顺利地继承了晋国国君之位,即晋国第二十七任晋侯——晋厉公;晋国的历史,又进入了新的一页。
晋景公去世了,晋厉公也成为了新的晋侯,那么伯宗又将遭遇什么样的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