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是《三国志》除了帝王和诸葛亮外唯一单独立传的人,他在《群书》的戏份只有400多字。而他的族侄陆凯,因为劝谏孙皓之故,篇幅竟有2700多字。
可见,魏徵的剪裁之意不在历史的真相,而在彰显“劝谏之臣”。
因此,《群书治要》问世之后,没有得到太多的关注,到了宋朝已经亡佚了。反倒是这本书流传到日本,十分受欢迎,最后在清朝又流回国内。
可以说,魏徵在《群书治要》里夹带的私货,越来越不流行了。难道是后世的大臣不想要彰显“谏臣之道”?难道是后世的君主不想要从历史吸取教训?都不是。
最大的原因是,这本书从头到尾只为一个人而写——唐太宗。
贞观之后,再无第二个唐太宗,《群书治要》自然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魏徵。图源:影视剧照
04
有一次,唐太宗宴请群臣,说道:
“贞观以前,从我平定天下,周旋艰险,玄龄之功无所为让。贞观之后,尽心于我,献纳忠谨,安国利人,成我今日功业,为天下所称者,惟魏徵而已。”
在唐太宗心中,是魏徵佐成了天下大治。
唐太宗即位之初,“霜旱为灾,米谷踊贵,突厥侵扰,州县骚然”,既有内忧又有外患,灾荒严重的地方,一匹绢才能换得一斗米。
贞观五年,“天下大稔,流散者咸归乡里,米斗不过三四钱,终岁断死刑才二十九人。东至于海,南极五岭,皆外户不闭,行旅不赍粮,取给于道路焉”。
这就是历史上贞观之治的风貌:经济恢复,政治稳定,社会风气良好。类似的描述在史书中屡见不鲜,但是,贞观之治却是人人思慕。因为,它不仅仅代表着一段重要的时期,更成为了一个不断被提起、从未被超越的理想。
贞观之治最让后人羡慕的一点,就是君臣道合,同心协力的政治风气。
一次,有人诽谤魏徵包庇自己的亲戚,李世民派御史大夫温彦博去查,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温彦博对唐太宗说道:魏徵作为一个臣子,行为应有形迹,不能避开嫌疑,否则就会招来诽谤。虽然没有私情,也应当受到责备。
后来,魏徵入朝说:臣听说君臣一心。如果不存公道,一昧追求行为显露痕迹,君臣上下都这样做,那么国家的兴衰就难以预料了。
李世民诚恳认错:我已经悔悟这件事了。
魏徵又说:希望陛下让臣做良臣,不要让臣做忠臣。
李世民问:忠臣、良臣有不同的地方吗?
魏徵说:良臣使自身获得美名,君主得到赞誉。忠臣自己遭祸被杀,君主也陷入凶恶境地,国破家亡,只得到一个忠臣的空名。
魏徵知道,能够决定他是忠臣、还是良臣的,并不是自己的作为,而是君王的行径。也就是说,君主纳谏,使其成为良臣;君主顽固,使其成为忠臣。这世上可以没有魏徵,却不能没有唐太宗。
李世民的回答也非常耐人寻味:“君但莫违此言,我必不忘社稷之计。”
纳谏只是贞观君臣的一面。
经历过天下之惊变,面对历史的殷鉴,他们怀有相通的理想。唐太宗曾说过:“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诚可畏也。”畏惧什么呢?畏水能覆舟,所以先存百姓;畏偏听则暗,所以寻求群体的力量。
唐太宗。图源:网络
北宋时,包拯说过这样一段话:
“臣闻唐太宗英明好谏之主也,魏元成忠直无隐之臣也,故君臣道合,千载一时,事无不言,言无不纳。”
好像只要臣子敢谏、君主纳谏,就能使得天下大治。
窄化的理解暴露了宋臣悲哀的处境,他们看起来与皇帝共治天下,尊严比之以往更高了。然而,宋朝的皇帝崇尚分权制衡,战战兢兢害怕丢失权势。臣子更多时候只是工具,而非同行之人。
熙宁三年,王安石求去。宋神宗责怪道:“朕与卿相知,近世以来所未有,所以为君臣者形而已,形固不足累卿;然君臣之义,固重于朋友。若朋友与卿要约,勤勤如此,卿亦宜为之少屈。朕既与卿为君臣,安得不为朕少屈?”
大意是:我们俩的交情太深了,君臣只是一种形式。如果朋友邀请你去做某些事情,你应该要委屈一下自己。更何况我们是君臣,难道就不能为我委屈一下自己吗?含情脉脉,令人感动。
后来,这般有爱的宋神宗既无法保护王安石在政敌的攻击中全身而退,也抑制不了自己的揽权之心。王安石最后还是力不从心。
唐太宗与魏徵的君臣之义,正如贞观之治一般,只是历史的昙花一现。
05
贞观十七年,魏徵病逝。唐太宗痛哭流涕,为之神伤。没过多久,李世民命阎立本画二十四功臣像置入凌烟阁,魏徵位列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