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天子盯得紧,不放心他跟外人来往。百官是这样认为的——太子六七岁了,天子还搁怀里抱着,十四五岁就迫不及待令他听政。以至于太子这些年只跟亲戚走得近。太子头一回用外人,还是宫里人——张贺。第二次用外人就是昭平君的三位好友。三人虽然没能因此谋个一官半职,可以后太子无人可用,最先想到的一定是他们。
基于这点,他们三人在家中地位仅次于长辈最看中的子弟。待遇也比头回修考场的时候好多了。三人因此还特意去向昭平君道谢。
昭平君实话告诉他们,他之所以推荐他仨,盖因他们虽然幼年跟他一样混,但没有真正害过无辜之人,说白了,还有救。
三人不是不想坏,而是家庭条件不允许。他们不如昭平君有权有势。再后来长大了,知道怎么使坏,赶上刘彻令京师子弟去看修成君之子被斩首。
天子连亲外甥都杀,他们犯了错,还不得把他们五马分尸。打那以后不少人迷途知返。
三人没脸说实话,就请昭平君指教,以后好为太子分忧。昭平君把太子同他和公孙敬声说过的话,换成他的口吻告诉几位好友。这几人如今没能入朝当差,但也不是无所事事。家中给他们一个铺子,妄图以后太子再有需要,从他们铺子里买东西。几人没说太子经手的东西从来都是货比三家。不然铺子还得还回去。
昭平君的这位好友今日出来就是顺便看看铺子:“女人家买东西慢,我不想去,就约好在这里等她。还能看看百戏。两不耽误。”
昭平君不禁问:“那位新娶的夫人?”
他好友下意识看太子。
太子笑道:“这是你的私事。就说早年卓文君要跟司马相如和离,闹得几乎天下皆知,我父亲依然很欣赏他的辞赋。”
昭平君点头:“和离再娶又不是什么大事。东方朔还因此炫耀他风流不下流呢。”
他友人轻咳一声,弱弱道:“以前我们招猫逗狗混吃等死,夫人嫌我没出息就跟我离了。谁知她跟我和离没多久,殿下就让我们修建考场。”说到此他不禁苦笑,造化弄人。
太子:“有缘无分。你夫人还要多久?我们该回去了。”
“不敢叫公子等,公子——夫人来了!”昭平君好友指给他看。
太子脸色微变,他身后两位小黄门相视一眼,移到太子前面。太子笑笑拉开他俩,“无妨。”
公孙敬声和昭平君看向他,用眼神询问,你认识啊。
太子低声说:“你们也认识。”
二人相视一眼,没印象。
人到跟前喊一声“夫君”随即陡然睁大眼惊呼:“王公子?”
“夫人。”太子拱手,“祝二位白头偕老。”
女子恍惚了一下,像是失去了什么,又像是突然轻松了,她嫣然一笑,“也祝公子和夫人白头偕老。”
昭平君的友人看了看去年新娶的夫人,又看看太子,一脸疑惑。昭平君按住他的肩膀:“回去问你夫人。”
汉家儿女多豪迈。虽不像匈奴女子可以策马奔腾,但随着大汉日益强盛,黎民百姓也不再像二十多年前那样成天担心匈奴攻破长安。刘彻用酷吏,皇亲国戚犯法与民同罪,名气最大的游侠说杀就杀,京师平民不畏强权,也勇于表达所思所想。
又有王太后另嫁在前,后有馆陶公主养面首,再有卓文君休夫,虽然没休成,也让天下女子不惧怕和离。李延年之妹本不是胆小之人,李延年在宫里当差,不再是一位小小的乐师,可以为妹妹撑腰,李氏自然不怕惹怒夫君被和离。
以她的相貌,凭长兄是天子近臣,她兴许可以嫁个更好的。所以等太子一行走远,李氏直白地告诉夫君,她第一次看到王公子的时候很是心动,没忍住向他示好,可惜公子年幼,那时兄长只是一名乐师,其家中长辈也不允许他娶倡门女子。
昭平君好友吓得不会走了。
李氏奇怪:“你怎么了?”
“你向他示爱?”
李氏疑惑不解:“对啊。很奇怪吗?你不会认为我轻佻吧?以前冠军侯——”
“停!”昭平君好友打断她,冠军侯那次没人说那些女子轻佻,一些女人嫁人之后还跟女儿分享她当年壮举。他有个族妹就是其中一员。逢年过节聚到一处说趣事,她就没少说冠军侯被她和几个小姊妹追着跑。
“你认识他?”
李氏奇怪:“你不认识?”
昭平君好友想想,算了,就让她误会吧。免得吓着她,亦或者她后悔要同他和离。太子殿下可不是先帝来者不拒。她同他和离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你知道他是哪家公子吗?太后侄孙!”
李氏好笑:“我以为你怎么了?除了太子和几位公主的儿子,谁敢跟昭平君称兄道弟啊?”
昭平君好友故作诧异:“你知道?那当我没说,回家吧。”
昭平君回头看看,人已走远,“据儿,这事,他娶妻的时候我们还在泰安,夫人去的,我真不知道她——”
“又没怪你。”太子打断,“我也希望她早日嫁人。”转向身后小黄门。其中一小黄门解释,太子殿下也希望她觅得良婿。
昭平君盯着太子问:“你当真不在意?”
太子好笑:“爱慕我的人何止她一个。我在意的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