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叶淇提出纳银领取盐引的办法,被孝宗皇帝批准,这就是‘开中折色’。从此,商人不再需要往边境运粮,只需要缴纳银两,就可以做食盐生意了。这个方法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一年之内,国库增收白银百万两。
可是,这是个功在当代祸在千秋的坏办法。
改革‘开中法’的本意是解决边关粮食紧缺的问题,结果改来改去,变成了户部发大财,商人很高兴,边关的粮食问题却没人管了。
户部拨银买粮运输,层层吃回扣,真正到边关的粮食越来越少。商人们也懒得在边关雇人种地,边关经济萧条,物价腾贵。朝廷每年往边关拨付的银两越来越多,而边军们的粮食储备越来越少,越来越穷困。”
秦柳有些明白了:“这个户部尚书叶淇为什么要提这么一个愚蠢的改革方案?为什么这个方案还落实推行了?”
“叶淇本人据说是个清官,可他的家族却与徽商多有通婚,此举对他们叶家有利而无害。”
“那弘治皇帝,我祖父他们呢?他们也看不清这其中的关窍吗?”
“当时内阁首辅是徐溥,他与叶淇同是江南官员,对开中变法大力支持。至于弘治帝和你祖父是否洞悉其中关窍,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许知晓,也只能权衡后做出选择。”
秦柳艰难地开口:“你的意思是说,大明王朝产生的财富,都流到官商结合的家族联盟手里了?”
“正是。就连我们保国公府,你们刘首辅家,也不能例外,都是食利阶层。”
秦柳张口反驳:“我们刘家一向清廉,不是你说的……”
朱岳打断了她:“刘家清廉,可你外祖父江西彭家呢?你继母的兄长杨一清大人家呢?还有与你们刘家阵营一致的杨廷和杨家呢?”
秦柳说不出话来,她没有关于这些的记忆。
“还有,你祖父替你定的夫婿谢丕探花郎,是谢迁阁老的次子。谢家是江浙利益集团的代表,谢迁阁老的夫人徐氏,出自弘治时期徐溥徐首辅家族。”
秦柳彻底震惊,内心冰凉无比。
官员勾结,利益共享,形成完整的利益输送链条,刘健也不可能抽身在外。
可是,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浮现祖父说的那句话:“融入他们,成为他们,打倒他们……”
她心里慢慢暖和起来。
在这个人人趋利的时代,还是有人坚持理想和信念,为打造一个更合理、更公平、更安全美好的世界而努力。
比如那个乞丐赵三儿,比如此时尚不明朗的祖父刘健。
秦柳正想着,朱岳自顾自继续继续讲了起来。
“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留意起了你。
或许是当初把你抓到诏狱吓唬的时候,或许是把你推到蓟州汤泉里的时候。
不过,他也知道,九五至尊绝无可能娶首辅之女。”
秦柳暗想:呵,就像你这实权勋贵之孙不能娶首辅之女一样。
“后来,你与谢探花订了亲,我回到宣府继续任职。
皇上说那谢探花二十出头尚未娶妻,乃是有个情投意合的表妹。那表妹还曾当街拦你的轿子。
他少年心性,索性让内监出面,让谢丕纳了那表妹。”
秦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谢阁老能听内监的?”
这是什么破皇帝,给刘雪绛的未婚夫塞小老婆!
“谢家还没反应,太皇太后王氏却把你请进了皇宫。”
“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是宪宗皇帝的皇后,当今皇上的奶奶。
正德元年,宫里给皇上选后立妃,一后二妃的名额全让张太后家把持着,太皇太后一怒之下,就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