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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这样的感情也叫喜欢么(第1页)

虞修昀听闻妹妹身体不适,终于忍不住,在下朝后求见皇后。看到殿内女子的第一眼,虞修昀便蹙起眉头,四周皆有宫人,他照常行过礼后,急不可耐道:“怎么回事?”“今日没有用胭脂,看起来憔悴些,太医说过了,我身子无碍,不需要喝药。”一身官服的男人额角青筋直跳,忍耐再三,语气中还是带了些嗔怪。“你先前何须用胭脂。讳疾忌医可不好,身体这样差,岂能不喝药,莫不是怕药苦不肯喝。”虞听晚摇摇头,低声道:“太医署送来的都是药丸,不苦的。”平阳侯看了眼如意,问道:“所以皇后究竟是什么病?”如意几句话后,虞修昀脸色骤然难看,环视四周后,轻声道:“晚——皇后上回和臣说,太液池边有个亭子,周遭风景甚好。”听明白他的意思,虞听晚道:“那今日,哥哥与我一道去太液池旁散散心。”她只带了如意一人,行至凉亭后坐下,平阳侯难掩眉间关切之色,看着唯一的妹妹,正色道:“情志不舒是因担心阙闻么?”虞修昀音色如击玉,暖风中显得冰凉清冽,让人骤然清醒。“晚晚无须因此事难过,陛下将阙闻交由我处置。”他笑容温雅清润,“哥哥与他有交情,必不会亏待他。”“我知道,你与阙闻没有情意,陛下不信你,叫你觉得委屈了。”虞修昀垂下眼睫,手掌轻轻拍了拍身边女子的肩,略是感慨的轻叹一声:“不过我也没想到,他胆子这般大。”平阳侯对妹妹的爱慕者都略知一二,本以为袁子瑜就算不要命的,没想到还有个更不怕死的,不愧是连毒虫瘴气都不畏惧的神医。虞听晚脸色发白,听见“委屈”二字,摇摇头道:“无妨,他是天子,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怎么想都行。”“真的把他当作天子么?”虞修昀轻声道:“晚晚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陛下的?”平阳侯说完,发觉妹妹的反应不对劲,慌张道:“怎么了,被一句话吓成这副模样。”他定定神,扯出一丝笑:“晚晚,你既然是皇后,喜欢陛下倒也正常,我只是问一句你的心意。”“倘若你喜欢,往后崔家人再吵着让陛下纳妃,我大不了用玉笏把他们敲晕。”面容清雅恍然谪仙的男人说这话时,浑然不觉哪里不对,他在金陵时就是这么做的,如今在长安,得谨慎些,莫要让崔家人看见他的脸。“倘若你不喜。”虞修昀露出一丝欣慰微笑,“那我在前朝兢兢业业办差事,做你的靠山,我们顺其自然,过自己的日子就好。”虞听晚嘴唇动了动,眼圈泛红,总之左右除了如意,并无他人,忽然扑进兄长的怀里,哽咽道:“我怎么能喜欢他呢?”平阳侯闻言,心底松口气,他妹妹还未曾失去理智,知道不能对帝王动心,低声道:“天子大多薄情,但偶尔用些感情也无妨,莫要沉溺其中就好。”“不是因为这个。”她呼吸急促,打断兄长的话,声音颤抖道:“倘若我和那些对他一见倾心的人相同,在紫宸殿时就爱上他,跟着他走,我不会觉得痛苦,只会觉得自己蠢。”“倘若我在离宫前喜欢他,也不会觉得痛苦,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酸儒所言。”她长睫颤动,“为什么是现在呢,我深觉对不起你们。”几乎一瞬间,平阳侯就明白“你们”指的是谁。忽然觉得头疼,他早就说过,陛下和他妹妹不是一路人。依裴执的性子和作风,倘若不是虞听晚,恐怕早就不记得江陵侯之流,皇位下面白骨累累,他手上不缺这一条人命。虞修昀沉默不语,哪怕是在荆州,裴执与他之间剑拔弩张,恨不能每一笔帐都细细算,陛下也未曾提及一句死在长安的虞府死士。就像平阳侯也不曾提过,死在他手上的斩龙卫。乱世之中,人命可以放在秤上衡量,轻重端看价值几许,伏巽曾截杀了裴旭最看重的堂弟,不妨碍他归顺裴氏后获得信任与重用,裴旭让他教导长子,那些裴氏宗亲甚至要捏着鼻子喊伏巽一声大将军。在陛下眼里,既然死仇也能化解,变成君臣相得,那夫妻之间,过去那些又有什么可在意的,不过是连平阳侯自己都不在意的手下,其死轻如鸿毛。除非虞听晚心里没有他,才会计较这些。想通了关窍,平阳侯也就陡然明白,为何他妹妹对陛下情意如此明显,从谢萱那专门挑一只鸟送给他,他也一口咬定皇后和阙闻有私情。陛下还是魏王时,甚至更早些,还是世子时,就已经习惯了别人因他一句话一个眼神,而肝脑涂地献出所有,无论士族还是寒门,文臣还是武将,至于爱慕他的女子不必再提。袁祈隐居数年只为等魏王来请,张沅因魏王托以重任,在幽州夙夜不懈,张霁就因为那句“长云可封狼居胥”在前线不要命的冲阵,至于今年登科的士子,寒窗苦读数十年,只为帝王青眼。君王习惯了别人理所当然的奉献,习惯了要求别人绝对的忠诚,所以枕边人的情意里,掺上任何旁的东西,都显得格外刺目和不忠贞。虞修昀不知沉默多久,低声问:“万事对得起自己就好,无须考虑别人。”他在金陵时,首次冷眼看着罪名被罗织成巨网,绞死昔日谈笑风生的同僚,他夜里常常梦魇,梦见父亲痛心疾首道:“阿昀太让我失望了。”对父母的愧疚时时刻刻如潮水淹没头顶,最糟糕的时候,他给自己用了迷香才睡着。愧疚比单纯的爱恨更折磨人,平阳侯半点不想让妹妹和自己有相同的体会,慌不择言道:“是我的错,当初不该用那种手段。”他用的是死士骸骨铺路的法子,甚至人尽其用,顺手让他们偷了些魏王的情报,给裴执找了几个大麻烦,故而让他们来长安时,就没想过他们可以活着回去。“哥哥何必为了我的感受,将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虞听晚盯着兄长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倘若当初不是魏王亲征,你还能撑多久?”“我后来看过荆州的存粮和兵力,以先前的战局推演,倘若不是陛下忽然发兵两线作战,你韬光养晦,至少能撑个三年。”虞听晚和自家哥哥说话,从来不顾及太多,认真道:“虽然陛下此后仍会攻打荆益,你届时也打不过他,但至少有更多筹码。”她兄长政事上玲珑谨慎,走一步给自己想八条后路,哪怕投降,也不会降的那么狼狈。虞修昀听到最后那句“打不过”,眼皮一跳,深吸口气道:“即便韬光养晦三年,能在陛下那捞到的好处,也不会比现在多了。”他轻声道:“晚晚,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总之,我不想你因为我,而觉得愧疚,你喜欢天子还是喜欢乞丐,都是我妹妹,永远不会变。”虞修昀轻轻摸了下面前女子的脑袋,问道:“所以你对陛下的心意如何?”她眼睫上还挂着水珠,眼泪还像珠串一样往下掉,砸在男人的手背上,摔成几瓣。“我不知道,我越喜欢他,就越痛苦。”她仰面看着兄长,“我甚至不能看见他,这样的感情,也叫喜欢么?心仪一个人,好像不是这样的。”平阳侯哑然,最后思索片刻,诚实道:“我也不大懂,那……先别管了,左右陛下近日都未曾进后宫,晚晚可以慢慢想。”他掏出手帕,让妹妹把眼泪擦干净,目送皇后离去后,行至亭子旁的矮墙下,隔墙缓声道:“陛下,非礼勿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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