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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腥的气味,密封无路的屋宇内响起剧烈的喘息声。
无数的黑雾蠢蠢欲动地化为蛇躯,往墙壁、地砖上滑动发出嘶嘶的捕猎响动。
它们是神力的具象化,也是神本身情绪激烈过度扭曲出的糟糕兽性。
这些到处乱爬的兽态者们,流出莹亮的毒液,编造无光的囚笼,在寻找能拯救自己的爱人。
喘息声越来越重,一声一声如落地的脚步,顺着花香味接近。
泊瑟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一道影子贴在两个石头柜的狭缝里,手指的力道绷到极限,握着沾了神血的短剑。
哈迪斯失控得太快,太凶残,他将她压在桌子上的时候,连力气都收不住,差点没把她的手臂给掐骨折。
还有那狂乱到不给她任何反抗机会的暴戾索求,完全无法在他眼里看到一丝理智,只有病态到让她望之生寒的邪恶与黑暗。
这不是哈迪斯,至少不是正常状态下的哈迪斯。
泊瑟芬将自己藏往更深更窄之处,忍着痛咬住凌乱碎裂的衣袍一角,单手拎到肩头打上死结,衣袍顿时少了一大截,来到她膝盖处。
布料遮不住的锁骨与脖子出现触目惊心的红痕与牙印,她想到刚才那张被压垮的桌子跟那些碾碎的泥板,一下就看到自己的下场。
丧失了理性的哈迪斯,毫无人性只想发泄的冥王,能将她轻而易举压碎。
泊瑟芬听到喘息声在接近她,仿佛听到自己要完蛋的倒计时。哈迪斯的脚步无声,只有他失控的呼吸声在告诉她,危险逼近。
死神的训练让她懂得了躲避的技巧,她顺着书架缝隙,又快又稳地躲入另一个角落,她在接近大门。
门被无数的蛇潮淹没,虽然她已经被死神拎着剑追杀了上百遍,练出了脏话千句不出口的稳定心性,还是被那些涌动的蛇吓到脸色青白。
这根本逃不出去,她还不如去跟哈迪斯肉搏。
她攥紧短剑,托塔那都斯的教导,不管何时都不能放弃武器。
如果不是无数次的训练形成了动作记忆,她早在将剑扎入哈迪斯的肩膀,淡金色的血液喷溅上脸的时候,就直接扔了唯一能抵抗他的武器。
她想到刚才的混乱与偷袭,拼命压抑的呼吸终于乱了几分。
她没有想到自己面对哈迪斯的疯狂时,在那一瞬间对他竟然能下那么狠的手,唯一的仁慈是没有将剑刺入他的脖子里。
在她攻击那一刻,都没有将哈迪斯当作神,本能避开他的要害处,是连他不死这个事实都忘了。
泊瑟芬藏于最不起眼的泥板堆积处的小角落里,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剑,宝石依旧亮闪,一层淡金色的湿润在剑身上。
后知后觉的痛苦与悲伤终于袭来,让她头发上的花也耷拉了下来,毫无精神。
哈迪斯……
泊瑟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对他用这么凶残的攻击,哈迪斯现在这个鬼样子也不是自愿的……
砰,一只手压碎了两米来高的泥板,所有的泥板书架被这股力量彻底拉扯开,露出了巨大的缝隙。
藏匿住泊瑟芬的阴影被晕黄的火光取代,她如被拉出泥洞的兔子,脸上血色全无,花朵都惊恐地卷着花瓣合起来。
哈迪斯逆着光安静地站在残破的泥板后,他白冷的脸出现淡黑色的鳞纹,精致得诡异的金色瞳孔看不出一丝偏人的模样,也没有他平时薄情寡欲的冷淡。
他看到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喘息,“泊瑟芬。”
可能是错觉,泊瑟芬看到他呼唤她时,张合的嘴唇间隙似乎露出了猩红带岔的舌芯,如化蛇般。
泊瑟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还能保持清醒,甚至还能分神回忆起初来冥府那会,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的哈迪斯化为大蛇将她卷吧卷吧吃了。
所以这是噩梦降临吗?
当哈迪斯用足以将她的手拧断的力气,抓住她的手臂,把她直接从角落里拉出来。疼到表情扭曲的泊瑟芬,在心里再次重复,他不是故意的。
然后她另外一只手灵活转动,短剑对着他的手背就划过去,用尽所有力量的去瞄准也只能做到不将他手掌割断,皮肉就没法保证完好。
神的血液从这把能弑神的剑尖流出来,哈迪斯充满混乱情绪的眼里出现了剧烈的动摇。
燎原的火已经化为无边的火海,将他彻底掩盖在最底下,他拼命睁开眼,到处都是红色腾烧的蛇躯缠绕着他。
蛇的海洋,交缠翻滚,所有张开的蛇嘴里吐出的毒汁,都化为弯曲交缠的黑线,将他彻底缠住。
好像有谁在他心里低语,让他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