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黑暗吞噬白昼的最后一丝光亮前,找到一个搭在外面的皮棚子,下面是大捆的干草料,再远点就是圈着等着卖掉的牛羊。
商人晚上大概是参加宴会了,她刚好能借用这里躺一下。
生怕马会吃了人家的粮草,泊瑟芬手法熟稔地从手袋里掏出了一大把麦穗,给马当晚餐。又从袋子里拿出一罐干净的泉水,给马补充水分。
伺候完了阿波罗给的神马,泊瑟芬自己也吃了点东西后,才苦巴巴地去附近的泉水处打水,做一些简单的洗漱。弄干净自己后,她掏出新的衣物,将身体重新裹得严实。
头发还湿着,她将洗好的头发落在衣物外面晾着。接着安静坐在一堆草料上,靠还留有白日余温的墙壁,半眯着眼小憩。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到对面的墙上,带出灰白的影子边缘线。
泊瑟芬呆滞地看着自己影子,渐渐的,那个影子开始变形,变得更大,更黑暗,糊成一团的长发也缩短起来,变成更加清晰的男性头部轮廓。
她眨了眨眼,却发现影子依旧是自己的影子,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劳累过度,思念过度的幻想。
泊瑟芬默默地用双手环着曲起的双腿,靠着墙的身体,开始感受到冰凉。而草料棚外,是各家各户燃起的灯油火光。
隔着一条街那里,还能听到夜游人群的欢声笑语。可能是习惯了冥府的冷肃,人间的烟火落到她脚边,她都宛如遇到刺般往旁边缩开。
这种感觉让她更加体会到孤独的重量,将她压得呼吸都不顺畅。
泊瑟芬歪着头看着对面的墙,随着月光与灯光的变化,影子的颜色也在变淡或者变浓。
变了很多次,她看到开始连连打哈欠,也没有再次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神的影子。
看来还是自己的想象力不够,她从迷你口袋里掏出画笔,然后起身走到墙边蹲下,随着她的移动,影子早已经换了位置。
她以为自己画的时候会费一番功夫,没有料到的是,笔尖刚落到粗粝的墙面上的时候,接下去的所有动作自然而然,就像日出日落潮涨潮处那样,从她的笔下轻松地流淌而出。
从头发的边缘线,到脸部轮廓到肩膀手臂,最后因为蹲的位置低,画到膝盖就没有位置。
泊瑟芬重新靠着墙侧坐着,看着自己绘制出来的影子。虽然没有脸跟五官,可是手臂上蛇环简略图,飘逸的衣物跟身体肌肉弧度,都一一对应上了她爱人的模样。
怪诞无边的城市带来的压抑与孤独,都化在这个画出来的影子里。
泊瑟芬看着看着,眼皮渐沉,终于身体靠着干草料,头抵着墙面睡着了。
巨大的月亮下,她没有看到自己画出来的影子开始变得浓郁黑暗,雾气从影子里想要溢出来,却像是遇到了透明的屏障,迟迟无法接触到泊瑟芬。
影子画试着迈出墙壁,没有成功。
在宙斯利用规则之力创造出来的地方,遭受大地厌恶,又遭受命运力量谴责的神,竟然迟迟挣脱不了这个束缚,跨不到大地之上来。
影子画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无法化出实体出现在泊瑟芬身边,连神魂都只能徘徊地下与地上的灰色边缘。
除了凝视她,很难做出更多的动作。
他只好撩起长袍,直接坐了下来,在墙里也尽量与泊瑟芬更加贴近。
整个无重量的身体都斜靠在她的肩侧,然后歪着头,与她接触墙面的头相抵着。
这是一个异常可爱亲密的姿势,像是互相倚靠的情侣,在月色里打盹。
前提是能忽略在这个亲昵的场景中,其中一个参与者没有脸,是一幅只有线条跟纯黑色块组成的简体画。
泊瑟芬似乎察觉到他的气息,在睡梦里轻声呢喃,“哈迪斯?”
墙里的影子在墙壁里,无声回应:“我在。”
说完,他也才发现自己连声音都无法传达给泊瑟芬,只能独自生了会闷气,才换了姿势,环起双臂,做出个将她抱入怀里的姿势。
月光冷而白,风也有点凉,泊瑟芬却没有醒过来,好像陷入了某个柔软的美梦里,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