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有勾的神灵,随时都能受到冥府「爱的关照」,这份关照丰厚无比,打开就是污秽的死亡,黑暗的诅咒跟瘟疫的痛苦。
以前的冥府本来就够阴森诡异的,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能更加进化,这简直就是收保护费的老流氓团体。
梁又绿站在哈迪斯身后,看到他一脸高冷严肃地打勾,真是再心酸都要被他这副德行搞笑了。
走着走着,发现线已经变得很短,短到再跨几步,就能看到线的尽头。
梁又绿的身体也到极限,她再坚强的意志力,也无法治愈皮肤开始出现的裂痕。
这种伤痕,很吓人,她的心却出奇的平静,眼里只有自己手掌里那纤细的丝线。
尽头,就是等待她的哈迪斯了吧。
她的身体显然不足以能坚持到,跨过他绘制的记忆手账,到达现实彼端。
他们能相见的唯一手段,是她的灵魂脱离身体,再次穿越到他在的世界。
那段关于神的庞大记忆,让梁又绿对于这些神奇的事情不再是睁眼瞎。
场景再次转换,一张简约的石桌,上面放着一开始看到的卡通画手账,已经翻阅到最后一页。
这一页什么都没有,桌子上放置笔跟墨,似乎等待着她来绘制。
她听到空白外,有什么在涌动着,像是水潮声。
梁又绿再次感受到熟悉的茫然,她看着最后一页纸,心跳得厉害,手忍不住摸上熟悉的芦苇笔,她隐约知道自己该画什么,却也清楚,一旦选择就无法回头。
手指几次紧攥住笔,几次又松开。
最后一次松开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手背。
“别放弃,也别松开你的手。”她的手不止有笔,还有命运的线。
梁又绿以为是哈迪斯的记忆,可是她一瞬间就知道不是,按住她的手很虚幻,却能看出那不是哈迪斯的,他的声音偏稚嫩,有少年气的清亮感。
是谁?
“你想要放弃回到哈迪斯身边的机会吗?”他平静问,却不敢松开她的手。
梁又绿抬起头,侧脸看过去,身后不知道何时站着个模糊的身影,单薄纤细的少年如一道黑夜的月光,看不清五官。
她本该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有警惕心。
可是她的身体却出奇不排斥他的贴近。
恍惚间,她看到他变成一棵石榴树,叶子都要开在她的身躯上。
熟悉又陌生的人……神?
“哈迪斯给你留下的记忆,都是他能拿出的最好的一面。”少年竭尽所能想要说服她,“这些年他过得其实很辛苦。”
停顿了一会,少年才改口,“是过得很痛苦。”
桌子上出现新的画本,四周的场景也跟着改变,少年叹息:“我看过太多这种场景了,真不想他以后也一直这样。”
一页翻过,黑暗的骨灰平原上,哈迪斯孤零零坐在漫天飘灰的地上,等她。
又一页翻过去,是哈迪斯在时间停止的海洋上等她。
又一页翻过去,是哈迪斯抱着酒壶,开始自我麻醉起来。
生机的力量不管去除得多彻底,每次他思念泛滥的时候,那份她给予的祝福像是附骨之疽的毒,就会化为花,化为果实,化为春天回到他身边。
哈迪斯抱着酒壶蜷缩在宫殿内最黑暗的角落,那些生机的力量都能攀爬过去,缠绕上他的脚踝,在他的脚趾与小腿处开出花,治愈他因为自我摧残带来的伤害。
而生怕这份治愈会污染生机的纯粹性,死亡的神明就会挣扎着清醒过来,弯着身一点点将那些花朵剔出自己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