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过了片刻才有动静,顾长雪绷着一张“无?事发生”的脸走下车,脚踩着地都觉得地面是软的。
他磨了会牙根,等?走出一段距离,将庆轩公公与马车远远抛在身?后,才压着喑哑的嗓音半是警告半是提醒:“我这具身?体可是个死人,脆弱得很。劳烦你收敛着点?。”
邪祟微微挑眉,正要开口,迎面而来的冬风送来细微的响动。
他和顾长雪几乎同?时?变色,齐齐以最快的速度赶向哭声来处,一前一后闯进某座朱门紧闭的荒寨,就见?枯草蔓长的庭院中人影晃动。
几十?名衣衫褴褛的百姓围着跪坐在包围圈中的人跳着怪异的舞,另有几个高壮的成年男人正冲着跪坐哭泣的少年少女们呵斥:“哭什么?能作为祭品取悦神明,那是天大的荣幸!还不快快将衣衫解开,小心?一会神明降临,见?到你们这副模样败了兴致,你们都不得好——啊!!”
他们想等?的神明未必会来,邪祟倒是来了。阔剑一扫,那些口中趾高气昂的呵斥、眼露淫邪的男子顿时?飞砸出去,将院墙撞出几个深坑便没了动静。
“怎么回事?!”外?屋紧闭的房门顿时?被推开,从屋里?涌出一堆持枪拿刀的凶徒,“谁敢——督查大人!”
顾长雪的视线从那些迷茫仓皇的百姓和“祭品”身?上划过,落至那群一看清他的脸便滑跪在地的凶徒身?上:“这淫祀是你们办的?”
“是……不是不是!”为首的凶徒瑟瑟发抖。
放眼天下,你可以认不出皇帝,认不出当地的父母官,但有一伙人你必须得认得,那就是观星司下的督查办。
他们杀人不需问王法,只要确认眼前之人会玄法奇术,便可将此人打为“违抗圣旨,拒不入司”的罪人,当街斩杀。
不光是修行之人怕他们,百姓也怕。杜侘尚未退位时?,督查办时?常有人仗势欺人,也不用管什么证据,直接把惹自己不快的人拖上长街,定为抗旨不从的罪人,手起刀落,被抓之人连喊冤的机会都不会有。
等?到叶星继位,这种情况倒是少了。但也不是叶星管辖属下的缘故,而是因为叶星忙碌于四处抓人祭,督查办跟着上司一起忙得焦头烂额,没了时?间横行霸道、草菅人命。
为首的凶徒冷汗淋漓,冬风一吹冷彻骨髓:“大大大人,您听我说,这淫祀都是赵老五几个办的——就是那几个倒在墙角边儿的!都是他们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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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我们哪会这种奇术……”
“是吗。”顾长雪看向出屋门前还被凶徒们揽在怀里?的少男少女,“那方才赵老五说,这些祭品都是给显灵的神明享用的,你们却抱着给神明享用的祭品……”
“大人,大人!”凶徒怕得乒乒磕起头,“我们错了,我们一时?鬼迷心?窍!这祭祀都是假的,没什么神明!我们就是想骗点?钱财,再找点?能看得顺眼的人快活一下——”
“不想死的修行之人我见?得多了,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是不是想佯装普通人好保住性命?”顾长雪听到街尾遥遥传来疾驰的马蹄声,不再继续恐吓,蹲下身?问,“你们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什么时?……酉时?一刻!”凶徒生怕顾长雪一个不满意直接让旁边持着阔剑的阴鬼弄死自己,“我、我们也要把扮神的石像搬运到这院子里?来,还得准备柴火,等?人齐,所以来得早,天还没黑就到了……”
邪祟抱着剑飘近几分:“老乞丐说,举办鬼婚的是个大户人家,应该不至于把自己办阴婚的宅子让给这些人举办淫祀。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顾长雪站起身?:“所以我才说‘要是不出意外?’……”
这宅子是剧本中办阴婚的地点?。如果?不在这儿,他一时?还真想不出找到白木深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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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蹙了下眉头,又觉得古怪。
剧本是司夜阑根据守灯人传回的讯息编写的,就算湮灭从中作梗,那也只会出现信息的残缺,不该出现“剧本里?写明了暗藏法器的国?师却对法器、瘟鬼等?毫不知情、全无?干系”,以及“写明了发生在霰华里?的鬼嫁却变成了淫祀”的情况。
这已经不是信息残缺了,是信息的扭曲了,湮灭能做到这点??
他思索着,听闻街尾的马蹄声终于驰骋到了宅门口。一道男声厉喝道:“何?人办的淫——督查大人?”
顾长雪回首看去,就见?几十?来名穿着督查办官府的军官骑着马停在宅邸前,为首的人连忙下马见?礼:“大人。”
顾长雪见?不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副领军,便没了搭话的想法,只简短地道:“把这些耍刀弄枪的抓了,剩下的人放走。顺便再跟他们说说淫祀是什么意思。”
“啊?”那人愣了一下,又碍于叶星当年为了上位杀自己人比杀抗旨的人还利索的传闻不敢多问,只扭过头扫了眼院内的狼藉,顿时?了然,“一群胸无?点?墨的蠢货。淫祀沾一个‘淫’字,你们就觉得它?跟宣淫是一回事了?”
“所谓淫祀,指的是不合礼法的祭祀。看的是神明正不正统,可不是看过程淫不淫邪。”
他抬手摆了摆,示意身?后的人进来羁押这些不上台面的家伙,自己则赶紧追出去,凑到督查大人身?边讨好:“大人,大人。先前您被擢升为督查,这庆贺的喜宴还没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