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胡思乱想着,人已经提裙迈进了威虎堂。
堂内布置依旧,桌椅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就连正中挂着的那副“猛虎下山图”,都被掸去蛛网尘土。
图下一对太师椅摆在正中,中间隔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早已摆上了几个碗碟。
宋星桥端坐在右,只留给云熙一个侧影。
远远望过去,如青松一般孤傲。
宋星桥从小如此,不管经历怎样的遭遇,从未认过输,腰背始终挺直。
说不清是青睐于他的外貌,还是更看重他的品格,总之宋星桥这个人,在云熙心里无人出其右。
她心头漏掉一拍,张嘴只觉口舌酸涩,运了一口气,方才轻咳出声。
宋星桥闻声转过头来,因为离得远,他眯起双眼微愣了一瞬,方才冲她招手。
“姚师弟过来
。”
这个称呼,惹得云熙心头又是一阵狂跳。
以前在白鹤书院时,他调皮得很,常高高低低,抑扬顿挫地这么喊她。
但彼时他并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喊得自然流畅,甚至夹带了几分少年郎特有的感觉,介于豪迈和稚气之间的那种感觉。
今日再这么叫她,莫名让人感慨。
可不管如何唤起回忆,他早不是以前的那个阳光明朗的少年郎。
现在的他,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甚至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透着城府。
说好听些,那叫深沉内敛。说直白些,便是腹黑阴沉,让人一眼看不透。
就像刚才那句“姚师弟”,低沉暗哑,百感交集。
只会惹人感叹,却再不似从前。
云熙努力挤出灿烂笑意,迎着他的目光提裙走过去,先矮身蹲了一福。
“姚云熙见过宋大人。”
本想开句玩笑,却在他深沉如海的目光中,变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半晌,宋星桥幽幽站起身,冲她拱手回礼,“姚师弟客气了,请坐。”
云熙站着没动,淡然道:“事已至此,再唤我师弟,只怕不妥吧。”
“那我该叫你什么?”他一挑眉,玩味似的看着她。
直呼其名,自然不妥。若叫姚师弟,又觉得不伦不类好笑得很。
云熙坦然道:“若你不介意,依旧唤我师妹好了。”
“师妹请坐。”
宋星桥从善如流,起身走到对面,把太师椅往后挪了挪,等云熙移步站定在前面,他极轻
地往前推送,侍奉云熙稳稳坐下,方才回到自己座位。
云熙落目在桌上,饭菜并不丰盛,只两凉两热四碟而已。
抬眼重又看向宋星桥,不待她问起,宋星桥已经领会其意。
他羞赧一笑,“这是我亲自下厨做的菜,给师妹尝尝。”
云熙目瞪口呆一下子愣住。
历来只有女子洗手作羹汤,从未有男子下厨房。
寻常人家况且如此,状元郎却肯屈尊为她破例。
这份情,竟比桌上色香味俱不佳的菜肴,要珍贵上千倍万倍。
她也不矫情,左手扶袖,右手拿起面前的银箸,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刚嚼了两下,她秀气的五官,登时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