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蘸了蜜水一般的言语从一向沉默寡言的周里口中说出,其效果立刻放大了无数倍。迎面吹过来的风暖暖的贺秋秋大声喊道:“我想吃酱香鸭、吃爆脆肚,还有猪蹄炖粉条……”
周里跑在前面,白色的身影欢快得像道风一样,哈哈大笑道:“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大不了我这个月的津贴全部给你。不过你们女孩子最忌讳长胖,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贺秋秋看着他干净的短发,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忽然触动了,“我要是真的长胖了,你还要我吗?”
周里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你就是胖成两个贺秋秋我也要,其实在建南老家时,我抱着你时就想给你提个意见,你若是再胖上几分就好了,抱起来有感觉一些。知道唐明皇为什么那么喜欢杨贵妃吗,就是因为她胖得很是地方。”
以前的周里从来没有说过这样露骨的话,贺秋秋羞得脸都红了。扬起手中的布包轻打了一下,“什么叫胖得很是地方,周里哥你现在是军人了,代表了国家的威严,怎么能说这样不庄重的话?”
周里就趁空回望了一眼,“我是过来当兵的,又不是过来当和尚,秋儿你这话说的太没有道理了。其实在这个阴衰阳盛的地方,我做了好多回和你在一起的梦,醒来就恨不得明天就跟你结婚。”
仿佛热油滚进了冰水里,贺秋秋这下从里到外都热得发烫。周里哥晚上竟然在做春梦,他春梦的对象是自己,而现在他正在对自己坦诚这件事。
贺秋秋忽然发现一件事,无论怎样让人窘迫的事被周里的嘴里说出来时,往往就会变得正大光明。说的人毫无羞怍,听的人反而会觉得不好意思。天生脸皮厚的人,就是比别人会占便宜。
正是午餐时间,军医大诺大的食堂到处都是人声鼎沸,但是这么多人却丝毫不见吵闹,穿着白色军装的未来军医们秩序井然地站成队列。偶然看见贺秋秋这个穿便装的姑娘,有些年青小伙子就不住地回头打量。
周里照旧大大方方地牵着贺秋秋的手,依着秩序拿起餐盘排在队伍后面,仿佛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被人看多了贺秋秋也镇静下来,双眼却不敢到处张望,只敢盯着周里坚实的后背。大概是才从训练场上下来,他的后背上有一道明显的汗渍。他本来就生得好,站在人群当中反而彰显出几丝儒雅。
贺秋秋伸出小指挠着周里的后背,轻声问道:“怎么这么大的地方都没看见一个女的,你们这里不招收女兵吗?”
周里忍住想把这丫头摁在怀里的冲动,低声回答道:“有女兵,但是不多,大都在另一个学院里,平日里和这边的交集并不多。毕竟都是来学习的,不好太过分心。”
贺秋秋调皮地瞅了他一眼,“那我过来岂不是让你分心了,本来我只是想看看你就走,没想到要蹭你一顿的。”
周里把打好饭的餐盘递在他手里笑道:“姑奶奶你只要愿意来,我根本就不敢怪你好不好?我大概就是这段时间比较忙,等过了这一阵就准备去你那边的。不过今天到底是刮的什么风,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贺秋秋笑眯眯地道:“也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两个人坐在角落里,盯过来的目光终于少了许多。周里虽然还是寻常的样子,但是眉梢眼角总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这里是研究生学院,大部分都是八年制的硕博连读,一个个读书都读傻了,难得看见一个女人进来。不过你放心,他们也只敢看看,根本不敢有歪心思。”
贺秋秋在心里算了一下,惊奇问道:“那他们毕业时不是起码二十五六岁了,这样的人跟现实社会会不会有些脱节?毕竟这两年外面的变化相当快。”
周里摇摇头,“是有些闭塞,但也没那么惨,每天晚自习时有一个小时收看电视的时间,外面发生的大事基本上还是晓得的。”
贺秋秋知道,周里少年时被拘禁许久,其实并不喜欢这样近似于监牢的地方。他其实最渴望的就是无拘无束的生活,现在却心甘情愿地在这里生活和学习。他做这些最根本的理由,就是因为上海有自己。
贺秋秋从来没有想得这么通透过,前世今生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都汀灭不见。她在桌下悄悄捉住周里的手,什么也没说的莞尔一笑。
周里敏感的察觉了她的变化,一双杏仁大眼里少了无时无刻不在的戒备,字里行间都有总蕴含一丝隐约的依恋。他把一块凉拌鸡丝放进贺秋秋的碗里,微微笑道:“你先将就吃吧,今天食堂里没有爆脆肚,等放假回首都时我带你吃正宗的老字号。”
贺秋秋眼睛亮晶晶的,从来没有此时此刻的笃定,“还有全聚德的烤鸭,我听说鸭子进烤炉前都要刷上一层厚厚的蜂蜜。上桌子之后,每只鸭子都能变成变成整齐的一百零八块。这道菜还用来招待过外国的友人,只可惜我从来没这个口福。”
周里忍不住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个爆栗,“我在首都安排色色都安排得周到,等你顺利考进来就行了。谁知道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到上海读书,当我知道这个消息时,恨不得立刻把你绑起来塞进我家的地窖里,让你哪儿都去不了。”
这件事说起来的确有些理亏,现在想起来贺秋秋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轴,就是觉得跟周里离得越远越好。也许那时候她直觉里就知道,周里不是能随意招惹的人,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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