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她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了。
“赵家的轿子。”小玉提醒道。
“是赵修吧?他也回去这么晚?”蔡婳本能地道。
小玉没说话,蔡婳这才慢慢反应了过来。
是赵擎。
等待得太久,她已经忘了该如何反应了,是该惊喜吗?可惜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在深夜的长街见面了,为什么总是这样四下无人的深夜呢?是因为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吗?三十九岁的赵大人,御前的权臣,像花信宴上的年轻王孙一样追逐着闺阁小姐,是该避人的,他的面子重要。
但十九岁的,花信宴都结束了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提亲哪怕追求的、被满京人都视为嫁不出去,以至于要出动娄家三个小姐,一起来为她筹划做媒的孤女蔡婳蔡小姐,是不是也需要一点面子呢。
也许是太困了,她连委屈也没有力气委屈了,只是平静地道:“打起轿帘吧。”
“小姐?”小玉惊讶地道,她虽然不很聪明,也知道这是极不合规矩的事,这么多小姐里,只有娄三小姐才能做出这样的事,而如果一件事只有娄三小姐会做的话,那多半是一件胆大包天的事。
但她到底胆小,蔡婳“嗯?”了一声,她就乖乖把帘子打起来了。
其实蔡婳也没到自暴自弃的程度,她只是忽然明白凌霜的勇气从何而来了。原来人在极有精力和极疲倦的时候,都会选择最直接的方式。前者是自信自己有能力应对一切的后续,后者则是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不管来的是什么,自己都没有力气应对了。
这样想想,到底赵大人的权术技高一筹。
闺阁小姐都如此洒脱,赵大人自然不好不奉陪,那边也道:“都退下去吧。”
许多天没听见他声音,都有种陌生感,蔡婳坐在轿中,看着这丰神俊朗的中年人朝自己走过来,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最初是怎么开始的来着,大概是她见娴月如鱼得水,也开始相信这世上只有买亏,没有卖亏的道理,决定下水一试,没想到这世上除了亏和赚还有第三种情况,就是被人猜中你心里的价格,如同被勾住嘴唇的鱼,
()进退两难,耗到了如今。
而这局棋的赢家就站在她轿子外,安静地看着她。
“蔡小姐别来无恙。”他这样问候道。
“托赵大人的洪福。”蔡婳平静答道。
赵擎立刻笑了。
“蔡小姐还在等我的解释?”他问道。
蔡婳当然知道自己等不到他的剖白,像贺大人那样自己半跪下来,仰视着的表白,自然也不可能会有,也不可能像秦翊,哪怕是在老太妃面前,也能一字不改地说出他对凌霜的支持,甚至都不可能像赵修,喜欢谁就坦荡地说出来……
他是赵擎,自然只会做赵擎会做的事,他甚至不会提一句卢鸿,说一句他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的原因——因为他再不出现,蔡婳真的要去做探花郎的夫人了。虽然最后也未必做得成,但终究是有危险的。
而蔡婳已经厌倦了这游戏。
“我很累了,赵大人,如果你没有别的事的话,请回吧。”她这样平静地道。
赵大人显然误会了她这句话的意思。只当她是等不及去做探花夫人了。
“京中世家都遍请新科进士,这几日,春日宴他们也没少听。”他道。
“知道了。”蔡婳只淡淡道。
赵大人的唇终于抿紧了。对于他位高权重的大人来说,这就是难得的展现情绪了,要是蔡婳是他听宣处的下属,或是六部官员的话,这时候就该主动告罪了。
可惜蔡婳只是个没有官职的孤女,要是凌霜这时候在就好了,她就知道什么叫做没有绝对的好和坏了,正是因为蔡婳一无所有,所以现在才能这样淡然面对赵大人。
而赵大人也因此更加愠怒。
“所以不是所有人都不可以,只是我不可以?”
“是。”
赵擎收敛了怒意,显然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喜欢过他们吧。”蔡婳平静地回答道。
赵擎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哑然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