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四方安定,陛下归朝,日后承天之佑,皇家血脉必当延绵百世。”
这话说的陈太后爱听,她也对乐嫣多了几分真切的慈善来:“说来,皇帝旁的晚辈都不上心,对着你却是上心的。上回一回宫就来哀家这儿说起你,这些时日倒是不巧,日日大朝会。不然叫他见了你,只怕是认不出来了。”
乐嫣亦是心中感念,当今圣上忙着前朝竟还能抽空惦念起自己来,只是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太后自己随口说的,自己却当作真的了,难免是叫人暗笑了。
说来,乐嫣对圣上的记忆实在太过久远,她记忆中的秦王舅舅,只逢年过节才会回京。
他回京后,若是闲了也会教导小辈们骑马射箭。
乐嫣其实是有些怕他的,圣上没登基前还是秦王时,常年在边关待着,茹毛饮血杀人如麻的名声,如今她都还时常听到。
太后与乐嫣说了好一会儿,直到又有宫人来禀报说是承恩公夫人前来拜见。
承恩公爵位本朝只加封太后娘家,乐嫣也知晓自己不该再久留了,当即识趣的起身告退。
太后也不留她,只派容寿送她出殿,并笑着叮嘱她:“过几日宫中内宴,你闲来无事便也来。”
乐嫣勉力定下心神,颔首应下,她一路恭恭敬敬退出殿外。
容寿将乐嫣送到瑶华宫前,便也停步,许是念着长公主的旧情,他笑朝乐嫣道:“侯夫人,圣上近来回宫,重新问起康献王爵一事,连太后都说,您的好福气在后头。”
乐嫣听了这话,心中一凌——
她自小便知晓,倘若自己是一个男儿身,早就成了这大徵最最尊贵的五珠亲王。
奈何她不是儿子,谁让她生来是个女郎呐。
这可不是叫了许多人失望至极,更叫许多人拍手称快。
便是乐嫣,想来心里也是难过的。
她恨自己没生做男儿身,承袭不了符家满门鲜血,拼死打下来的爵位,甚至还连累母亲灵堂上都叫乐氏族人欺辱上门。
可纵使她承不了,她也必不会叫旁人踩着符家的血骨上位
出到瑶华宫,迎面便见有白玉回廊,水榭幽池之上有莲花荷叶层层叠叠一望无垠,这处地势高阔,放眼穿透几重铜金镌刻的朱红宫门,龙凤飞马的琉璃碧瓦,便是北苑猎场山峦起伏。
廊下两周绿茵花树,落英缤纷。
今年的天气怪哉,都九月的天了,仍是酷暑难耐。
乐嫣踩在回廊边角的点点阴影下。
太后素来喜好设宴听戏,召女眷入宫说话,乐嫣远远便瞧见阴凉处树荫下小小一处幽池旁皆是竟围了许多人,一群女眷正在玩闹着什么掷钱,倒是欢声笑语成一片。
自她出来,身影早早没入众多女眷眼里。
莺莺燕燕停了手间动作,偷偷打量着议论起她来。
京城能叫太后如此厚待的官家女眷,本来人数也不多,彼此间几乎都能混迹个眼熟。
而这女子是哪儿来的?她们先前怎么没见过?
乐嫣穿的一件最常见普通不过的素罗织锦纱衣,连领口都开的极窄,鬓角浅缀着几朵珠花,像是那最封守规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南人女子。
奈何举止再是优雅含蓄,也遮掩不了她那张面容带来的冲击之感。若是绮丽明艳只三分,便可称得上一句国色无双,可若是过了七分,便是显得有些轻浮浅薄了。
圆润饱满的面容在花树光影映衬下,如鲜花般鲜艳,冶丽。
太后自知晓当今归朝,只怕恨不得将前朝所有能叫得上名号的贵女宣诏入宫陪伴,这其中所想,众人是心知肚明。
无非是想往圣上后宫添人罢了。
如今六宫主位皆空,随便入宫,凭着她们父兄家族的显贵,一宫主位也不是争不来。便是运道不好只能做个地阶良人,少使又有何妨?只要入了陛下的眼,诞下皇子,日后便是一生显贵,最高的那个位置都能争上一争
来时贵女们一个个只当作是一飞冲天的机遇,自是卯足了劲儿,一个个施朱傅粉,恨不得将其他人都比下去,妆容精致到连一根发丝都出不得错。
如今见到这般美貌且得太后高看亲自召见的娘子,众人止不住警铃大作。
“那是哪家的娘子?缘何我们入宫是走来,她却是乘轿子?”
“看她发饰,好像不是云英未嫁”
“不是未嫁?朝中这般年岁的夫人我也不是没见过,我怎么对她没一点儿印象?”
“别说了别说了,她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