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做了这么些年的万人之上,早已懂得如何克制,纵使沟壑难填,也面上克制隐忍。
他状似淡然地的展袖,将那铜板凑去她眼前。
“这是你丢的?”
岂料他一开口,嗓音竟带着几分心慌意急。
皇帝轻咳了一声,恢复了深沉的嗓音,面色都凝重起来。
“取回去罢。”
他用的是取。
好像用此来告诫旁人,他是清醒理智的。
他,不会被任何私欲干扰左右。
话音落下,皇帝便见那娘子便抬起头来,她倒是胆子颇大,不仅卷着深袖探出一截葱白般的手来取,反倒又抬眸偷偷打量他。
皇帝想,这姑娘胆子是真大——知晓自己是皇帝,认出了自己身份,竟然还半点不怕?
她生的莹白剔透,隐约可见浅细的脉络凝在那皓腕之上。
一瞬间,皇帝掌心灼热。
叫他生怕她碰到,碰到他滚烫的掌心,惊扰了她。
不过,这显然也是皇帝想多了。
玉手如同蜻蜓点水,颤颤巍巍将男人掌心中的铜钱勾起,身后便有贱奴再度作祟。
“放肆!尔等竟敢窥探圣体!”
乐嫣被这声唬的一跳。
她见到皇帝时的欢喜并不做假,甚至她只一眼便认出了他是那晚客栈的男子来。
点滴怀疑连成丝线,她的一切迷惑也有了答案难怪他如此眼熟
乐嫣从惊愕到由衷的欢喜,她多想与这个占据自己幼年许多回忆的舅舅说说话,叙叙旧。
甚至她有一瞬间,想将自己的一切不如意说与他听。他都见到了自己的委屈,他只怕不会怪自己的吧
乐嫣觉得,当今便是看在母亲的情分上,对自己也是一如既往疼爱的。
奈何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这一而再再而三遭一介阉人如此轻辱,怠慢。
只叫她心里受屈,觉得人人都看轻了她——人都是有尊严的,更遑论是她。
她缩回手,重新下跪去了皇帝脚边,什么叙旧情的心都没了。
内侍公公这才赶紧上前,跪在今上身前,将裹上衣袖的手合捧伸过头顶,谄媚的笑着。
“圣上龙体金贵,您若是要赏赐,容奴家转禀便是。”
这自是禁中的规矩,经过贵人手的,便算作是赐物。
既然是赐物,便该由着内府登记,由大内下传赐下。
万万不该叫皇帝亲自送出去。
龙体金贵,怎可轻易叫人触碰?更何况还不知是哪个外宫进来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折损了圣体,如何解释的清?
更何况尚大内早就有吩咐过他们,圣上最忌讳与女子触碰,若是有女子恬不知耻凑上来,只叫他们不要留情打发了,他便会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