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秉舟看着奚昭。
从她的瞳仁间,他模糊望见一张熟悉的脸。
寻常人常以镜观己。
借着镜子看清自己的身量、五官,乃至每一处与旁人截然不同的地方,又或每一点细微的变化。
他却是从兄长的面庞窥见自己的模样。
有一段时日,他和兄长整日都待在镜子前,仔细对比着两人的脸,试图从中揪出差异。
若找到了,下回被人认错时,便能借由那一点差别揶揄对方的粗疏。
是兄长提出了拿铜镜辨别差异的想法,他万分不解,问兄长为何。
他到现在都记得,兄长以分外夸张的神情看着他:“为何?秉舟,这世界上哪有完全一样的人。而且若总是被旁人认错弄混,你难道就不会在意么?”
但他却不以为意。
在他心底,与兄长一般无二,便意味着他俩拥有着旁人难及的关联,甚而连血缘都难以比及。
若真寻着了差异,这份关联反倒会裂开微弱的缝隙。
由是,他以无法言说的漠然心态,看着兄长拿来了一面镜子。
可无论他们如何比照,两张脸庞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没有差异。
无论是眉毛的疏密,眼尾上挑的弧度,还是耳垂上的小痣,竟寻不着丝毫区别。
若非平时的言行截然相反,恐连他们自己都没法区分。
兄长叹气:“要不然,咱俩拿墨笔画个什么记号?”
“用不着。”他将铜镜扣下,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或许父母在用血脉精气蕴养他们时,付出的心血与爱意别无二致,所以才能蕴生出毫无差异的双生子。
那便合该如此。
如穿过树林的风、河中奔腾的流水,拥有着天然的、密不可分的关联。
可眼下,他却试图从那模糊、窄小的映像中,寻找着右颊上的浅浅伤痕。
他仔细斟酌过。
伤痕不算深,不至于令人厌嫌或害怕。
但也没浅到会让人忽视。
这一点细微的印记,足以让旁人分辨出他二人——哪怕是兄长有意学着他沉默寡言的时候。
也足以抚平那因与兄长生着同一张脸而陡起的烦意。
暖香片融化后,那股清浅香气变得浓郁明显许多。
哪怕与他离得不算近,奚昭也闻见了甜香。
指腹所压处渐渐变得暖和,又陡生出一丝微弱的痛痒——是他在轻咬。
奚昭刚想收回手,便看见他探出点舌,将那指腹上沾着的暖香片一点点仔细拭净。
没来由的,她问了句:“什么味道?”
“糖水般。”薛秉舟松开她的手,俯身。他显然还不习惯做这等子诱哄的事,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也说得磕磕绊绊,“若好奇,可以,尝尝。”
奚昭便试探性地啄吻了下他的唇。()
他形容得并不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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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暖香片尝着的确有股甜香,但与糖水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