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是要去告別他所珍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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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辭還未走到星雲觀所在的山域,便嗅到濃郁的腥臭。
和過去偶有的幾次走到終點一樣,他挑起仙門百家與星雲觀的矛盾,利用長澤留下遺言給聞修白——
只要謝辭不死,這個世界就會重新到來。
我們還有再見的機會。
謝辭想,自己是晏西樓用寒英晚水木雕成的傀儡,是草木無心,所以才能對這些師兄師姐、宗門弟子的生死置之度外,冷血無情的嗎?
或許吧。
他從木枝化作傀儡是在寒英少君瀕死的一刻,是晏西樓讓他照顧好寒英少君的。
後來,歲昔與禪瓔結陣,助寒英少君入鏡花水月重塑神魂。因為他記得晏西樓的交待,所以也入了鏡花水月。
在鏡花水月,他與寒英的轉世江橫成了長澤的徒弟,走過了十世。
他是第一次當人。
第一次體會師徒之情,好友之情,私情愛情……面對宗門覆滅,又怎會當真無動於衷。
他也曾痛苦的在瘋魔的邊緣,質問自己為何要陪寒英走這一程。
質問自己,為何不就此罷手,留在這個世界,停在歲月靜好的時刻。
質問自己,為何一定要親手打碎珍惜的一切。
……
太偏執。
他太偏執,偏執地想讓江橫活下去。
活著,走出這個世界。
活著,回到神庭。
方厭知也是因為這件事而怨懟他,恨他。恨他想將江橫送出這個世界,讓寒英獨自去面對暗藏殺機的神庭。恨他不肯將江橫留在這個世界,做一個有親友在側,弟子滿天下,恣意快活的江橫。
太偏執。
謝辭從星夜走至層雲破曉,淡薄的紅日落在他肩頭柔軟的白雪上。
風聲清悠,遍地屍骸。
謝辭衣擺染上血污,像是一雙雙從地獄深淵中掙扎而出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袍,拽著他下地獄。
一步一步,終是踏上了迎仙鄉庭。
謝辭看見,站在長階最上的年輕人。
烏髮高束,玉帶飄搖,一襲月牙白衣,淡紫仙袍,清風盈袖,腰間沒有珠玉琳琅,只掛著一隻紅褐色的護身符。
護身符燒了一角,卻仍能看出這是一隻符籙宗七階護身符,仙品難求。
謝辭看見護身符時怔了一下,隨後臉色又恢復如初。
這是江橫在春山城時贈予舒沐心的。
舒沐心也死了。
江橫手中的長刀還在滴血。
他殺完了仙門的人。
最後一個是段別隱,不知道被他分成了多少塊,最大的一塊跪在星雲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