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枝揀了個青緞軟席,挨著坐在水亭上。
湖中紅蓮含苞待放,映照著紅霞。
倏然,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石橋上傳來,毛茸茸的腦袋從欄杆穿過。
粉雕玉琢的一張臉差點被擠成肉餅。
少年聲音怯怯,望著宋令枝道:「你就是皇后娘娘?」
宋令枝轉眸,同白芷相視一笑。
自從沈硯身子抱恙,宗室子弟手段層出不窮,又借著這回朝賀入宮。
宋令枝在宮中行走,不是遇到稚童在亭中彈琴,一曲十面埋伏地動山搖,如萬軍過關。
不然就是遇到稚童從樹上摔下,手中抱著詩集搖頭晃腦,不偏不倚,正好摔在宋令枝腳邊。
那小孩掉落在地,不哭也不鬧,單手握緊拳頭,有模有樣背著《論語》。
宋令枝瞠目結舌之餘,又覺各宗室實在好笑。
她雖沒做過皇帝,不曾見到后妃爭寵手段。
可經此一事,宋令枝倒是真開了眼界。
宗室子弟巴不得宋令枝見到自家孩子的聰慧天資聰穎,又不好做得太過,只能屢屢製造偶遇。
好不容易消停幾日,今日宋令枝難得出門,不想又撞見一個小孩。
宋令枝揉著眉心,招手傳來宮人,命人將小孩帶回去。
那小孩被宮人牽在手中,卻不肯離去,扭捏著身子,抱著石柱子不肯走。
「不行不行,我還不能走。」
他雙眼汪汪,淚如雨下,「我還沒背《中庸》呢,我在家學了整整一個月。」
話落,他又手忙腳亂捂住雙唇,「不是不是,我兩日就會背了,娘娘,我背得可好……
在家父親千叮嚀萬囑咐,要竭盡全力討好宋令枝的歡心。
滿宮上下誰不知道沈硯器重皇后,沈硯油鹽不進,他們也只能另闢蹊徑,從皇后入手。
如若自家孩子能養在宋令枝膝下,來日必是大周的太子,來日的皇帝。
眾宗室心懷鬼胎,卻不知宋令枝自小最煩念書。
小孩雙手背在身後,怕是今日宋令枝不讓他背完《中庸》,他能賴在石亭不走。
小孩一雙眼睛可憐巴巴,等著宋令枝問話。
宋令枝眨眨眼,實話實說,她粲然一笑:「我雖學過,卻早就忘光了。」
那些嗚呼哀哉,她看著都覺得頭疼,怎麼可能記到現下。
小孩瞪圓一雙眼珠子,低頭摳著手。入宮父親曾在書房耳提面命,父子倆練了許久。
不管宋令枝問什麼,他都能對答如流。
四書五經他都背得滾瓜爛熟。
可那些問中,並無一問如宋令枝所言。小孩低著腦袋,像是做錯事一樣。
「娘娘,我、我……」
宋令枝笑著命人抓了果子送到小孩懷裡,又好生命人送小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