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句話,他們也許要在不久的將來,付出難以估量的代價。
樓下,馬四革、陸子都、溫葶藶和溫枸櫞皆已出動,守在入口,監視著在《亂神志》影響下紛紛倒地的同生會弟子。
眼前一百多人,個個年輕力壯,居然全無招架之力。可以想像,當年被害的諸位星宿是經歷了何等難以言喻的絕望。
與此同時,星宿們將祝臨雕拖上三樓的房間,想開窗將他半身推出去,卻發現樓後的大榕樹伸了一條彎彎曲曲的長枝上來,正好卡在窗扉外。如此一來,祝臨雕頂多只能露出半個腦袋給樓下看。眾人正糾結要怎麼辦,忽然撲面聞得花香四溢。
只見姜芍從屋頂跳到高枝上,正好將那枝條壓低一些。她飛入房中,順手按著祝臨雕的腦袋將他推回屋內,隨即又朝心月狐點了點頭。
心宿於是獨自回到二樓,將繆泰愚和吳遷的腦袋推到窗外,讓樓下的弟子都能看到。
二樓的窗戶一開,《亂神志》便停了下來。
同生會的弟子們逐漸恢復神志,可還沒等他們開口謾罵,就聽得姜芍從三樓叫道:「各位稍安勿躁,如今你們掌門與二位師兄都在我手上。若敢有半點動作,傷了師長的性命,爾等可擔當不起!」
弟子們親眼見三人被挾持,不得不慎重其事,於是全部坐在原地,不敢挪動。
姜芍見樓下安頓好了,便走到神色恍惚的祝臨雕面前,一腳踩在他胸膛上,道:「姓祝的,你當年在鹿獅樓做過什麼,從實道來。」
祝臨雕微微抬眼,道:「少當家是受何人蠱惑,才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人證物證俱在,你就算緘口不言,我照樣能定你的罪!快快從實招來,我們還能酌情姑息。」
祝臨雕冷笑,「少當家此言謬矣。我既無罪,如何認罪?」
姜芍掏出一封信,念了起來:「賢兄在上,愚弟尤尊再拜如晤。早前來信,得知兄長心中有事。愚弟不才,願為賢兄解憂。思當年登河山二十八人,你我亦未曾有分毫惻隱,又何況楚澄一身?況殺人者乃一胡域刀客,來去無蹤,何人能追?賢兄請萬萬放心,大不必為此憂慮。待紀某來日親自登門,以慰尊顏。」
話音落時,祝臨雕依然面不改色。
「這是紀尤尊寫給你的信。你方便解釋一下,裡面說的是什麼事情嗎?」
祝臨雕淡然道:「我沒有收過這封信,不知他所言何事。」
姜芍並沒有失去耐心,繼續問道:「你的意思是說,紀尤尊杜撰了這封信里的內容?那他又是為了什麼?」
「他文采飛揚、天馬行空,說過不少不著邊際的話。」
「他如果只是一個信口開河的瘋子,你為何又將他奉為座上賓,還要為他報仇?」
祝臨雕大笑道:「我願為知人行大義,他瘋與不瘋,又有何干係?」
姜芍靜靜呼吸——她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條何等狡猾的老狐狸。鹿獅樓慘案最大的遺憾,就是除去當年尚不懂人事的紀莫邀與陸子都,其餘目擊者已經全部過身。如今在世者,只剩下當年的兇徒們。
來到這一刻前,姜芍想像過很多種審問祝臨雕的方法,但真正面對這個沒有絲毫動搖與畏懼的偽君子時,她才發現,再巧妙的話術都會變得蒼白。
她可以用證據說服星宿們,是因為星宿們仍然信任自己,內心還有接受新想法的餘地。
但她能拿祝臨雕怎麼辦呢?
是,無度門堅信他有罪,大半的星宿也清楚他有罪。但如果他的弟子們不信,如果天下人都不信,就算鐵證如山,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