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憑什麼這樣一個優柔寡斷、陰險軟弱的人,卻可以選擇自己的死法?憑什麼他能夠死得如此私密而不失體面?
「二十七位星宿暴屍荒野,葉蘆芝被踏背生生絞死,可你憑什麼能在沒人看得到的地方,安安靜靜地自行了斷?」
她罵罵咧咧地找回自己的馬。
「沒人會來替你收屍……你就在這裡腐爛吧!至少能為鳥獸添餐,也不失為一種功德。我會將這裡所有的一切都如實燒給母親,希望她能在另一個世界,繼續清算你的背叛。」
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她催促著馬兒趕快往回跑。
遠離這裡,要快,快到即使無意間回頭,也再看不到那個懸在半空中,沉默而陰森的身影。
不知從哪一刻起,催馬之聲完全化成混亂不堪的嚎哭。
太恐怖了。
閉眼前還血脈僨張地盯著自己的人,睜眼後居然已經完全僵硬。
沒有釋懷、沒有快意、沒有振奮……只有讓人夜不能寐的深深恐懼。
趙晗青,你的親生父親剛剛在你身邊上吊自盡。
身邊景色飛馳,而這句話也像那些被拉長的影像一樣,模糊又確切地縈繞在腦中。
不行,她不能陷在這裡。
既然趙之寅已經不在人世,那接下來要追蹤的就只剩天籟宮了。司鍾騎馬,五人駕車,後面又偷偷跟了兩個人?這裡頭必然大有蹊蹺。
還有一個人,至今行蹤不明——參水猿。
當初大家見他往東逃竄,以為他會與同生會的隊伍合流,但最後卻並沒有見到他,而祝臨雕等人似乎也不曾遇到參宿。也就是說,他很可能折返往西,與趙之寅一樣,踏上了往奇韻峰的道路。
參宿難道也在司鍾帶領的人馬之中?
趙晗青不敢再公然追趕——親生父親尚且能下殺手,作為陌生人的參水猿更不會在乎她的死活。當今之計,還是快些回到地通關為妙。
鹿獅樓前,吳遷出逃的消息很快便人盡皆知。
繆泰愚自然大喜過望,「不愧是遷公子,有膽有識,你們是困不住他的。」
斗宿裝作氣急敗壞,揪住他的衣領,質問道:「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是不是指望他會帶援軍來救你們?」
繆泰愚倒也蠢不到極致,將臉扭到一邊,冷笑道:「那就要看你們的本事了,我才不會說呢。」
吳遷的離開純屬意外,不會影響東邊有無援軍前來。那能讓繆泰愚覺得局勢能夠逆轉的唯一原因,大概就是趙之寅那頭了。
鹿獅樓上,姜芍依然掙扎在一個毫無進展的對話中。
「少當家若要殺我,早該動手了。留我一條性命,不正是因為想聽我有什麼話說嗎?我說過了,我不知道當年登河二十八宿出了什麼事。你們更換了幾代人、有沒有死於非命,我一概不知。至於你祖父是怎麼死的,我更加不可能知道。也許紀尤尊會知道,但他已經死了,而我跟他也不過是點頭之交,還不到推心置腹的程度。如此看來,由始至終,我就跟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你將我綁在這裡,我頂多只是受些皮肉之苦,一兩天就能緩過勁來。可你一直等不來答案的空虛,才是真的傷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