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班單于的心臟砰砰直跳,跳得越來越快,越來越不安,一種不祥的預感,幾乎在瞬間攫住了他的肺腑。那八個猩紅的血字倒映在他的眼底,在風吹日曬與烈火焚燒之中,已經微微剝落,轉變成了一種深暗的血跡,然而其上每一道力透石背的銀鉤鐵劃,都像是直接刻鑿在他袒露而出的脆弱心臟表層,劇烈的刺痛深深刺透血肉,重重敲擊在他敏感不安的神經之上。
他只想飛也似地逃開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只第一眼,便讓他覺得極度不安!
扼虎口,何為扼虎?
這隻被枷鎖所縛,伏地身死的「虎」,雄踞京城以西數百年,宛若一種冥冥之中的預兆,卻從未應驗。如今,死於此地的,既不是大孟白虎戚玉霜,那麼只能是……
忽然,犬戎大軍背後的扼虎口谷口之外,一陣地面的震動從遠方傳來,馬蹄聲踏在大地上的聲音震顫著每一個人的耳膜,大批人馬嘶喊在聲音在他們身後傳來,距離他們越來越近,同樣漸漸逼近了扼虎口。
副頭領猛然回頭,看著遠方揚起的煙塵與人影,驚怒交加,厲聲道:「是鎮北軍!」
從北疆千里迢迢而來的鎮北軍,終於趕到了。
在騰起的煙塵之中,火光隱隱亮起,憑藉著夜幕中這一點微弱的光芒,副頭領看到一桿大旗在馬嘶人喊中陡然迎風展開。
是一個「莫」字!
副頭領再也顧不得其他,雙手猛地勒住馬韁,「撲通」一聲滾鞍下馬,跪在尤班單于的車前,急聲道:「單于陛下,追兵在後,請陛下速下決斷!」
前方是可能埋伏在青屏山中的羽林軍伏兵,後面是浩浩蕩蕩的鎮北大軍。犬戎殘軍如今已全數進入扼虎口中,此時腹背受敵,唯一的辦法,只能是以其中一處作為突破,集全軍之力,血戰殺出重圍!
是進走青屏山,踏入戚玉霜麾下羽林軍的埋伏,還是退出扼虎口,直面莫南仲帶領的鎮北大軍?
尤班單于的目光終於回過神來,然而那猩紅濃郁的血跡卻留在了他的眼底,令他的雙目通紅一片,格外瘮人:「羽林軍,為什麼會埋伏在青屏山中?」
犬戎大軍昨夜退離京城,駐紮在京城以外三里,雖然對京城四圍失去了掌控之力,但京中大軍調動,根本不可能瞞過他們的眼睛,戚玉霜究竟是如何瞞過犬戎的哨探,使羽林軍潛出京城,在青屏山中設下埋伏?
可巨石上那一行猙獰的大字,宛若一道昭然若揭的挑釁,戚玉霜輕蔑譏笑的眼神在這一刻仿佛浮現在他的眼前,血脈搏動的聲音在尤班單于腦海中突突直跳,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已經衝上了他的大腦——
戚玉霜將青屏山中伏有羽林軍之事,如此堂而皇之地擺在犬戎大軍面前,不是挑釁,又是什麼?
尤班單于空洞的右眼一片漆黑,左眼中的景象仿佛也在心臟劇烈的跳動中逐漸化作了一片片殘缺不全的顏色,夜色、火光、血跡……每一種不同的色彩在他的眼前如同走馬燈般飛掠而過,天旋地轉,雙耳轟鳴,一切聲音與顏色都越來越失真,巨石上的字跡,在他的腦海中扭曲拼湊,逐漸變成了三個支離破碎、屍骨不全的大字:
「戚、玉、霜!」
尤班單于的喉嚨中傳來一陣陣格格的響聲,氣息倒轉,血脈逆流,紫紅的瘀塊血斑在他的臉上驟然綻開,仿佛一朵象徵著死亡的印記。他的右手猛地探出,指向巨石的方向,似乎要在空中抓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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