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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陵园时,夕阳已沉,只有天边的火烧云还彤红。
手里拿着全部身家,尹倦之紧张地频频垂眸,唯恐半路印章掉了,那他们得立马联系媒体宣布终止这枚印章的任何作用,说不定还得报案呢。
“老婆,以后不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身带着,多吓人。”
楚珏乖顺:“好。”
本城的这座陵园很大,他们踏上了出去的最后一条石阶,恰逢哭声。
“爷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浅淡的余晖之下,暖橘的光铺满大地,同样包裹着人。女人脊背佝偻以头抢地,圣洁的白裙散在干燥的褐色土地上,青草随风拂动。
“我当年,不该一意孤行要和他结婚,把您气进医院都是我我不该任性。爷爷,我学会听话了真的学会了可你为什么,从来不入我的梦啊”
尹倦之的脚步驻停。
他站在女人身后不远处,看到那是尹惊鸿的墓。
尹雪融跪跌在地上,就如当日尹倦之伏跪在陈冕世的墓前。
“二十年之前我不敢来看你,我出不了医院和尹家,我太没用了,你原谅我。之后我也没有办法来看你我不是雪融。荣雪没有办法过来,那样做会露馅的可是我,不明白,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明知道,回不到过去,我却仍然还是走到今天”尹雪融薄弱的肩颈颤抖,一言一句皆询问,字里行间又自问,“我放不下这股仇所以我也不配求原谅,可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我的孩子好过一点爷爷你告诉我”
尹倦之想逃,但他没动。
左手突然被紧紧牵住,他侧首看去。楚珏摩挲他好像有些褪去温度的手指:“别怕。”
尹倦之垂眸莞尔,摇头。
多么奇怪啊,楚珏仿佛始终站在他前面,而不是身边,细致入微地替他挡住来自过去的大半伤害。撞见尹雪融,竟然没能激起他心中对痛的极度恐惧,反而一抹释然轻涌,触碰了一下尹倦之早已脆弱不堪的心口。
他们的对话由风卷着吹向尹雪融,她身体蓦地一震,仓惶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尹倦之。
尹倦之坦然地凝视她。
这道目光里没有了惧怕,甚至有抹怜悯。犹如一个陌生人看见另一个值得同情的陌生人,能给些明面上的情绪反馈,多余的便给不了了。
尹雪融应该高兴,可更深处的东西变成魔鬼张牙舞爪地冲她叫嚣。那是种直觉,今天会是她和尹倦之的最后一次相见。
嘴巴张了张,尹雪融踉跄地站起来想说点什么话,奈何牙关咬得太紧,冷得她止不住打战。
意识到不打扰尹倦之才是最好的(),尹雪融慌乱掩眸?()?[(),缩肩弓背地转身就要跑。
下一秒却被人张口喊住。
“荣雪。”
尹雪融身体瞬僵,仿佛血液与四肢都灌注了成块的水泥,抬不动腿,只能做到扭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喊住她的尹倦之。
夕阳垂死,挣扎着从火烧云后露出今天的最后一点边角,陵园变成红色,仿似新生。尹倦之逆着光,安抚性地拍了拍楚珏紧握着他的手背,上前一步,换了个称谓:“尹雪融。”
尹雪融浑身哆嗦了一下。
“你很厉害,”尹倦之缓声说道,“能活着回来。”
尹雪融通红的眼淌出泪,这一刻她脸上不再年轻,有了中年女人的风霜。
“小小倦”
“我也很厉害,”尹倦之继续说道,“能活着存在。”
“呜”尹雪融掩嘴,几乎要将自己矮到地底,泣不成声。
“以后我仍然会当作你不在了,但请你不要怀着对我的愧疚活下去,那对我只会是累赘,我希望你可以轻松一点。”尹倦之紧挨在楚珏身边,很轻地笑了一下,“以后我要好好地生活,不愿意时刻去想,你会不会因为想对我赎罪而反复地折磨自己。我知道你很累,我也很累让我们都轻松点活着吧。”
尹雪融狠咬手指:“好。”
这一刻,过往这座困了他们二十年的高墙轰然倒塌,粉碎湮灭,尹雪融不觉间便站直了。
她抹了把脸,努力挤出一个笑:“我马上就走了,出国,不会再回来。小倦,以后你开心一点。楚珏,谢谢你。”
晚上回家,肩上无形的雪山全部融化,尹倦之高兴,热情似火,把楚珏按下去,他座上去。楚珏被钓得晕头转向俨然成为一个昏君,第二天上班迟到了。因为他起床后打好领结,看见睡得香甜的尹倦之,总觉得斜火丛生想要把尹倦之作醒了。嗓子不自主地哼出吟唱般的天籁时,尹倦之脑袋差点撞床头,不可思议中他一口咬向楚珏的脖子,仰颈破口大骂。抵达公司已是中午十一点,能吃午饭了,尹倦之自己在家昏睡到不知今夕何夕,完全没有时间概念。
不能对男人太主动,男人会疯。数不清第几天,尹倦之头脑迷懵气若游丝,觉得在健身房锻炼都要对付不了楚珏了,翌日身残志坚地爬起来去公司上班。
见他出门楚珏没往倦之要工作上想,贴心地说道:“今天周三,爸不休息,他家里没人。”